茶水沸腾开，水汽伴着缠绵靡丽的曲调在空气中袅袅弥散开来。高翦最初只当此间是个普通的消遣所在，而就方才谈诗论经的情形而言，席间不乏饱学之士，有了诗有了情，倒不枉来此一趟。
至于那龚传胪，面相瘦削，长髯以覆，倒有几分仙风道骨模样。高翦正欲上前请教，却被中间人拉住了道：“这还未到你讨教学问的时候，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所在？”
高翦心生疑问，紧接着便见一个身形丰腴的女人带着个龟公上前给龚传胪问安，道说“准备好了”，在龚传胪的点头致意下，那女人轻道一声“姑娘拜客”后，接着便有五个姑娘缓步上前行礼。
姑娘们的容貌自是一等一的，各有风情，听令或缓步上前，或转身行礼，或伸臂瞧手，露出雪白肌肤……
其间宾客或是为美色所倾倒，屏息不语，或是交投接耳，品评一二。高翦看着这些瘦马们露出别无二致的羞怯笑意，像一只只复制完美的精致瓷器般等待买主挑选，一时间心生悲凉，可当事人却似乎并没有这种感觉。
“美人肌肤如雪，容貌昳丽，却不知小脚是否香软，夜间犹有暖玉在怀？”有一位坐于龚传胪身旁的中年男子当下用词已是放荡，目中露出奸耻之笑，继而他人接过话茬，浪荡之词更甚。
映妈妈陪笑道：“想来是能入各位大人的眼的。”有龟奴端了盆清水来，瘦马们便依次提起裙裾，玉足踩水，在木板上显出深色的水痕来，如莲瓣微启，如小舟轻驰，各有模样，粉白色的趾头轻轻小小，好不可爱。
有瘦马胆子大些，甚至已将玉足置于男宾下身，用软糯的话音催促道：“大人看着可还满意？”
“自是满意的。”男宾一手捏住那玉足，让人挣脱不得，可后续却是捏着玉足继续往下了！
也是案几遮了视线，否则如何让人自处？高翦连忙侧过目光。
五个姑娘都被男宾插带了，映妈妈喜不自胜之余，瞧着龚传胪身边依旧缺个伺候的，便腆了脸上前问道：“不知大人有什么喜好？听雨院自当求全，送美人也应送到心上。”
“哦？映妈妈这话莫不是托大罢？”龚传胪浸于声色已久，自觉那些貌美的已圈养在他的后宅私院了，不妨想这映妈妈却很是自信地退站到一旁，合掌而击！
眼瞧着一女子穿了件红色纱裙，远远立于花船船头，挽袖长舞，道句惊鸿仙子下凡也不为过，偏她的美竟是那种勾人心魄、引人亵|渎的美！
这女子就是红菱了！
倒不愧是听雨院的一等瘦马，她出场后，其他男宾打量了眼龚传胪的满意神色，暗道红菱应当是被龚传胪所占了，有人转而笑道：“映妈妈啊，原来你将这大戏放到最后了，害得我们好等。不知院中姝色只这一个？”
映妈妈揉了丝巾轻掩红唇，摆手道:“哎哟，瞧大人您这说的？人间殊色，自如春日芳草，采撷一把后，来年依可发，院中自是有姑娘养着的，过些年当比红菱更出色呢。”
“有如此佳人，映妈妈藏着掖着怎能成？还是快请出来看看吧。”众人哄笑道。
映妈妈犹豫道:“可她还未到待客的年纪……”
“只消见见就成，哪里需要她陪人？且大家都是些端方公子，哪里会唐突了佳人去呢。”
“这……”映妈妈虽道如此，但她心里早就有了谋算：与其让李姝生出些难测的心思，还不如早早将李姝呈于众人面前，扬名之后便自负一道枷锁，任她如何逃挣也无法离开听雨院的掌控了！
李姝何尝不知映妈妈的打算……
当阿蕉告知她说要准备这日献艺时，她面如死灰，但很快便调整了神情，冷着话音对阿蕉吩咐道：“你去同妈妈说，我不会让她失望的。”
阿蕉自然与映妈妈如实禀告了，可他们不知，这原本就是李姝计划中的一环！她心里所想着的，不仅是为红菱寻个退路，还为着同高翦重逢！
而映妈妈没有想到，李殊弹奏的竟是那令江州司马青衫湿的《六幺》琵琶曲！就论似诉平生不得之志这点，是很相近了！
“从前以为姝儿贯通笔墨，如今一看她于音律一道一直藏拙！这能为着什么呢？难道突然想通了，真打算待价而沽？”映妈妈眼瞧着这琵琶声由远及近，美人面去了朦胧，真是我见犹怜！
美人有了故事，就不再只是功用性物件了。
这厢龚传胪原已蘸了花红颜料在红菱身上点了几笔，然画作未成，便又被李殊所献之艺吸引了去！在映妈妈的示意下，红菱只得退到龚传胪身后替他捏肩捶背，李殊则紧忙上前行礼。
仿佛还沉浸在故事里，美人面上愁色未散，带着几分因身世凋零而生出的堕落与不甘！她知道自己这般模样会引来男人的两种极端，一种是对美人自尊心的凌虐快|感，另一种则是知礼端方本质下衍生的同情。
她需要高翦的同情！
是以当她裸足盈步上前迎客时，作出一副在不经意的打量间却瞥得高翦也在场的模样，脸色瞬间惨白……
高翦则是真的不可置信！仿佛一片阴翳随之飘过，混杂着他内心深处对重逢的欣喜，眉间不由得拧作一团！
难怪她当日不愿告知其府邸所在，难怪她很少出门却泛舟于湖上！当是在等人吧？他已不是无知小儿，怎会没有听说过江南游船上有男女行声色之举的传闻？
有没有可能，当日她对自己的打量，是在确定自己是不是她所等的客人？
高翦想到此处，已觉心口被堵得发紧，接连饮了几杯酒水下肚，然而不见他如何畅怀，斜眼瞧得李殊被龚传胪拉了作陪，心头更是气燥了。
“这女子究竟何意？当真是想攀附龚传胪，做他美妾？”高翦眼神微眯，盼着李殊朝他的方向看来！倘若，倘若他从中看出不情愿的神色……
没有等他细致想那后文，那龚传胪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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