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就剩她和他两人,季如芊还没有胃口,她本来准备送完王总再吃饭。
“我不饿,说完事就回去。”
闻真右手抄在口袋,把外套搭在臂弯,点点头:“行,往前边走走?”
暮色里的校园反而尤为热闹,上了一天课的学生背着双肩包、拎着零食,吵吵嚷嚷地充满活力。
季如芊之前来拜访几次,往往直奔主题,没有闲散地漫步过。
两人穿过小花园,冒出新叶的树木颜色鲜绿,嫩生生地惹人欢喜。洋槐挂上一串串花苞,洁白的穗子随风轻摆,向阳的几枝已急迫地绽放出细密的香气。
季如芊等着闻真先出招,毕竟之前他很抵触合作,这次又是他主动拦下要谈。
小径的地面由碎片铺贴,野草从纹理的间隙钻出来。季如芊低头将脚尖踩在上面戳来戳去……等得有点久,好纳闷啊,闻真总不扣题。
她黑色的尖头羊皮矮靴旁边挨着他棕色的布洛克雕花皮鞋,季如芊的心思跟随着眼神飘忽,她想:闻真这扮相也还成,凑合!
季如芊猛然抬起头,开口打断这怪异的旖旎,她有点烦躁:“咱们还要逛到哪啊?”
闻真扬手给她指路,介绍远处的钟楼、图书馆,以及几栋解放前大学堂的保留遗址……不疾不徐、耐心十足,颇像位专程带她观览的导游。
晚风里传来渺远的歌声,悠扬的旋律来自校园广播站,反而让人心莫名地安静下来。迎面走来挽手的青涩小情侣,满溢少年气。
满打满算,季如芊毕业才不到两年。经了这么多波折后,对此类青春场景恍如隔世般陌生。
仿佛看透她心中感慨,闻真顺着季如芊的目光,问她:“喜不喜欢这环境?搞教学和学术虽然有时候制度呆板,比起外边企业中的氛围,仍算单纯。”
季如芊搞不懂闻真撇开正事不谈,说些有的没的,斜睥他半开玩笑地调侃:“行吧!你比我强!”
她太好胜,闻真在稀薄的夜色里笑了笑。季如芊没看清他的神情,仰头说话也挺累的,干脆转身不搭理闻真。
眼前淌着弯清溪,防腐木搭建出亲水平台,虚浮的几点昏黄灯光摇曳。拉起的上下折悬窗口一排排玻璃器皿晶莹剔透,原来坐落着家小型咖啡厅。
“过去坐坐吧?”天渐漆黑,季如芊提议。
闻真迟疑片刻,回答地很犹豫:“你确定?”
季如芊已经踏上曲折的栈桥,他便跟着走过去。也罢,闻真暗自促狭地勾勾唇,为她盲选的地方点赞。
偌大的校园里总得有点略微休闲、劈情操的场所,这条人工水系旁的咖啡厅便因为清幽僻静,比校内其他餐厅略微高档奢侈点,成为学生们约会的首选。尤其晚餐时分,每一桌基本都是甜蜜情侣,几乎没有落单的……
靠近店内,成双成对的年轻人落入眼帘,空气中弥漫的不是咖啡香,而是热烈爱恋的味道。再迟钝的人也能察觉,误入的季如芊真想说声“失敬、失敬。”
闻真站定在她旁边,一副看好戏的惬意姿态。两人虽然装束偏商务,气质仍鲜嫩,吧台服务生只默认成硕博或高年级学生,递过去新印的宣传册:“同学,有新推出的春日套餐哦!”
那上面印刷的硕大爱心和浪漫剪影,尴尬加倍。季如芊丢掉册子,一边快速走出门,一边悄悄转移话题:“换家正常点的店吧。”
“人家持证经营,怎么不正常了?”闻真抿嘴憋笑,顺带帮老板抱不平!
季如芊回身瞪他,闻真终于收敛了下,正经求她:“咱们去吃饭吧,我真饿了。”
两人居然去了食堂,不过是专供教职工的小食堂,闻真带着她去窗口点单。从鲜花烛光的优雅卡座到灯光通明的敞亮大厅,季如芊努努嘴,盯着他的背影,在心里嘀咕,“你也太不把我当外人了。”
找了靠窗的位置,所幸饭点过半,就餐的不多。闻真抽了纸巾递给她,边补充解释:“我中午没吃饭,胃不太舒服,就近这边吃点热乎的吧。”
他本来想带季如芊出去的,谁知道她绕来绕去并不愿意找地方久座。闻真昨天在外地,今天中午的航班回君兰。一下飞机便准备各种会议,忙了整个下午,又空着肚子陪她在校园里转圈,再等会儿得低血糖了。
“哦,我忘了闻老师如今算日理万机的大忙人”,季如芊嘲讽他,并且很无语,“你不能吃点飞机餐对付啊?”
“我不喜欢凑合,简简单单也好,但不会为了填肚子而吃。”
行,他还挺挑剔。季如芊埋头夹了两筷子梅菜扣肉,确实如闻真所说,家常饭菜的做法不算难吃。她平日或者应酬饭局,独处时随便吃点简便快餐,时常苦恼外面店家吃腻了,“这福利适合我这种懒人。”
“我们院里下年会增加几个青年教师指标,你有没有兴趣?”
“啊???”
季如芊被噎住,闻真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即便他们的小食堂出品不错,没人为了吃口饭菜而跳槽吧!
“系里后面可能会成立单独的生命科学与技术学院二级学院,归在医学与生命科学部下。”闻真顿了顿,认真地组织语言,两人的气氛转向官方而正式:“虽然不如你在企业当副总收入高、名头响,但是国家对这方面越来越重视,你本人也是做技术出身的,应该很习惯科研……”
季如芊恍然明白闻真刚带她逛校园还真不是瞎逛,就像这一长串话语不可能是因为她随口一句对食堂的夸赞便倾吐而出。
闻真绝不是信口开河,想起什么就侃侃而谈的性格。长期沉浸的事业或兴趣一定会在人身上留下烙印,他做事实际上缜密而细心,这么一段话打过腹稿。
“别开玩笑了,做闻老师的同事,我可高攀不上。”季如芊押了一口饮料,鲜榨的火龙果和酸奶混合成冰沙,她拿吸管搅合着,没抬头看他。
闻真极讨厌她这样说话的口吻,明明拒绝了你,还一副“要不起”的谦卑模样。这是磨练出来社交技巧,放在他身上,刻意而疏远。
他偏偏跟她较真:“你在国外读的硕博,提前毕业还拿下优等荣誉奖,你以第一作者发表过高水平论文11篇,合作发表论文8篇……你自己想想自己哪里不够格。”
季如芊望着他如数家珍般念出她曾经累出颈椎问题,通宵达旦肝出来的成果,仿佛那些东西都不属于自己一般遥远。
“完全客观公正地讲,我在认识你之前便读过你的论文,很有天分。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闻真回忆起第一次接触季如芊,居然是因为郁揽风让他帮忙查她。即便先入为主地以为她是善于钻营的商人,一个人组织的文字和数据,以及条条逻辑链不会骗人。闻真读出科研学者的严谨、专注、条理分明……
以至于他时常看不透后来的季如芊,一个曾经沉下心来做出那样成果的女孩,为什么甘于将自己陷入纠缠混乱的男女关系?
季如芊抓取关键信息:“为什么你很早之前就读过我的论文?”
闻真被她问得一愣,缓了缓:“因为你写得好,很有天分。”他被她激昏了头,差点漏出破绽。
还好闻真的语气诚恳,以及季如芊太久没有被人这么夸过,还是被闻真这种在学术上的大拿惺惺相惜,唇角有点傲娇地扬起,轻哼一声:“马马虎虎吧。”
“有没有兴趣?教学岗不用频繁出差,还挺安稳。”他加码追击。
季如芊产生某种错觉,闻真怎么跟自己妈妈有点像,这话宋岚几乎原封不动地劝过她。虽然老生常谈,爱意不掺假。
可惜季如芊必须待在伍氏才能继续自己的计划,闻真看到她又露出标志性的温柔浅笑:“谢谢你的好意哦,我待在目前的职位挺合适的。”
“怎么合适?身处前任的家族企业,你很享受被侧目,被八卦?”
“就算你心理素质强,不怕那些,你觉得自己在伍氏还有未来可言么?”
“难道是余情未了,留在伍氏准备随时重归于好?别人都正大光明地找了新人,你还没有moveon!还在等他么?!”
闻真的火气被季如芊故意的“举重若轻”点燃,连珠炮般的诘问,脱口而出后分外痛快。
他怕她在伍氏处境艰难,为自己替她想到的好出路而欣喜。一切来得很凑巧,幸亏nx-3项目的重大突破,院里才会得到各方的重视,能够拿到经费、编制指标。只要季如芊点头,凭着她的资质、能力、冲劲,再加上闻真现在的影响力,不失为一条康庄大道。
季如芊皱皱眉,她没有反驳,尽管闻真的指责里有很多误会,可她没办法解释清自己终极的目标,只能恬淡地表示:“你不要激动,我就坐着现在的位置挺好的,忍两年跳出去,这履历随便找家药企年薪都不会低。”
闻真不可置信地盯着她,季如芊云淡风轻地讲着,仿佛只在乎金钱。他想起她对邱秋和王总说的那句“道不同不相为谋,”大抵如此吧。
争辩过后,空气都凉了点。但季如芊需要回家,闻真也得回家,目的地同一个。她来时坐的商务车,理所应当只能上了他的副驾。
闻真恢复了阴阳怪气,她关车门时听见他来了句:“不好意思,委屈了你的档次。”
两人同时想起周末相约露营的事情,季如芊没搭理她,给自己安全带系上,闭目养神。
不长的路程,红绿灯的间隙里闻真拆开一粒葡萄味硬糖,甜里带着点酸,轻微的气泡在口腔爆开。
刹车停顿,季如芊睁开眼睛,红绿灯的读秒不停息地跳动,城市的霓虹映入车内,把黝黯中的人蒙上一层光怪陆离的滤镜。
她轻轻翕张唇角,有想过说一声“谢谢”,为他替自己考虑良多。季如芊对恶意更为敏锐,她可以抖擞精神战斗,筹谋计划、蛰伏矫饰;而这样模模糊糊的善意,反而令她手足失措,不知道如何是好。
喉节滑动,密闭车厢中,些微香味分子溢在空气里。季如芊的舌尖悄悄舔舐了上颚。
闻真扭头,两人目光对上又错开。
无事可做、无话可说,她跟他要糖:“好吃吗?给我一颗吧。”
闻真从口袋里摸出个马口铁小圆盒子,倒了粒在季如芊手心。
他这个习惯在男人里蛮少见。不管做科研还是私下摆弄组装车子的爱好,都要稳住心绪,经过漫长、无聊的前期工作,才能得到成效。
偶尔难免有束手无策的时候,闻真喜欢含一枚糖,得到安抚。他需要保持清醒冷静的大脑,烟酒侵蚀神经,且留下难闻的味道。
就像他不喜欢吃飞机餐,短程航班绝对落地后再进食,闻真生活习惯上保持着某种执拗。也源自这种执拗,让他认定了什么便很难放弃。
车轮疾驰,季如芊舌尖的那枚糖还没化完,已经抵达明嘉苑。
缓缓拐进小区,快到3号楼时,季如芊准备解安全带,车速并不减慢。
她疑惑,闻真挑挑眉:“送佛送到西。”
神经!季如芊受不了他,下车几步路的事,开过去还需调头倒车。她发现闻真挺多神神鬼鬼的讲究。
季如芊兀然想起与伍青泽分手的那个午后,她之所以一时冲动,有饮了几杯酒的缘由,也因为伍青泽自然而然地让司机把车停在了小区门口。心中某样强撑的情愫早已布满裂痕,在那一刻轰然崩塌。
等到闻真贴着逼仄的杂物,车头摆近她住的8单元门洞。他自信满满:“我这技术,就该住这个小区。”
季如芊被他逗得“噗嗤”笑出声,笑着笑着,她便生出许多遗憾。
遗憾什么呢?遗憾闻真实际上挺不错,和她挺合拍。也遗憾他终究不过是一位过客,情爱能有几多深浅?自己有更深刻的重担。
季如芊还想起以前关于闻真的传说中,那放纵不羁的师生恋。再反观他对她又这么体贴入微,真是任性而多情的男人。
天空中飘散的浮絮,过了季节便消失。季如芊隐约觉察到那份爱意,但她将它归为闻真的一时兴起,却不知晓他背后的辗转反侧。
前几天闻真按耐不住,干脆敞开天窗说亮话,拨通了郁揽风的电话:“季如芊分手了,你会采取行动么?”
他眼中也有很多扰人的浮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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