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兄长。”
苏赫的声音在宫殿深处响起。
他穿着戎国王子服饰,端坐在并不华丽的榻边,整个人显得阴郁而倨傲:“到底是权势迷人眼…兄长当年对王位弃如敝履,在昭国做了八年质子,如今也懂得争权夺利了。”
“摩罗人,你说是我兄长叫你来杀我,却不曾一见面便直接动手,怎么,你有问题想问我?”
“二王子,不记得我?”
陆衔蝉提着柄禁军长刀,用刀背关了殿门:“当年我履行约定,为你打开雍州城门,让你在摩罗城作威作福八年,可你承诺给我的事,做了吗?”
“哦,我想起来了。”
苏赫喉间发出低沉的笑:“我知道你,这一路我听了无数次你的名字,奚无常,当年那个小少年,如今是不渡川…杀手头目了。”
他维持着上位者的威严,一副事不关己模样:“你阿娘是自尽而亡,我亦无能为力。”
“她在哪?”
“当年处理你阿娘尸身的是坎贝,他死了。”
陆衔蝉记得苏赫的审讯记录中提到过此人,他说弥赫手下右将军坎贝死于雍州城一战,戎人既然想利用奚鸢威胁摩罗人,就不会杀她。
苏赫没有说谎。
也就是说…
早在奚继业找上苏赫之前,奚鸢就已经自尽身亡了。
陆衔蝉攥紧长刀,指节掐得发白,她尽量把呼吸放轻,让声音里不带情绪。
“陆家人尸骨在哪?”
“你也问我此事?”
苏赫饶有兴趣地望向陆衔蝉,他失笑道:“当年你那般怨恨陆渊,信誓旦旦地要当他的爹,说什么…‘活剐了’他,如今却后悔了?”
“奚统领也不必太过愧疚,陆渊并非是都戎所杀,他死在晏临州手中,至于陆家人尸骨何在,恐怕奚统领得去问昭国那位镇国大将军。”
“我听说,他马上就是昭国的镇国公了。”
陆衔蝉反驳他:“你没有亲眼见过,如何笃定是晏临州杀了陆渊?他押送弥赫进京,不可能出现在雍州城。”
风把门窗吹得哗啦啦响。
陆衔蝉瞥了眼窗,轻声讥诮道:“苏赫,我不会杀晏临州,只想找到陆家尸骨,你没必要同我说谎。”
“我说谎…”
苏赫喉间发出低沉的笑,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最后好像要笑得咳出血来:“你以为我在骗你?”
“从被晏临州俘虏,有很多人问过我,‘陆家尸骨在哪’、‘是不是被我带回了漠北’,我倒恨不得陆渊真是我杀得,他用几千人换了我五万精卒,被晏临州斩首而亡,哈…”
苏赫嗤笑:“便宜他了。”
“太平十六年,雍州城…我的人冲进城不久,大军就被他们从中间截断,将士们前仆后继,城门前几乎无落脚之处,全是我都戎勇士的尸身…”
“凌晨,雍州城门被陆渊关上。”
陆衔蝉心口陡然一凉,她忽然感觉寒气从内到外迸发,冷到她浑身打颤,冷到握刀的手止不住地哆嗦。
她强忍着哽咽问:“你撤军时,雍州城还有战力?”
“有,有啊,那可太有了”,苏赫感叹道。
“我撤军时城里还在喊杀呢,那些冲进雍州城的勇士一个都没活下来…他们像杀不死的恶鬼,无论我的人砍中多少刀,他们就是不死。”
“城里我们的人死得差不多了,城门外那些昭国人就像是饿狼,一双双眼瞪着你。”
苏赫陷在自己的回忆里,他喃喃自语。
“我必须决断…是用剩下的十万人攻城,和城中剩余勇士里外夹击,攻下雍州城,还是调头攻打旁边的县城,截雍州的粮道。”
“强行攻城不知又要死多少人,甚至可能失败,虽然不想承认,但陆渊的确是个战将,那时雍州城粮库已毁,断了粮道围而不攻,陆渊也会死。”
所以他攻下东宁三县,断了雍州粮道。
陆衔蝉下意识去摸刀身上武林盟的刻印,摸了个空,才想起那柄凌雁刀已交给小师侄阿年,被融化成铁料了。
昭国剩下的侠士们为此自发聚起组成武林盟,他们随粮队而行,拼死护粮…在陆衔蝉这代侠客未成长起来之前,武林盟不知死了多少人。
那些长辈们功夫弱到可怜,却前仆后继地扑火。
苏赫继续说道:“从雍州城撤离的第五日还是第六日,我的亲卫帖亚木从雍州城逃回摩罗城,他告诉我,他亲眼看见晏临州杀了陆渊,还杀了雍州城内所有活着的人。”
“可惜帖亚木跑的太慢…待我重整旗鼓再去雍州城时,李乾领着重甲骑兵已至雍州。”
怪不得陆衔蝉回去时雍州城门紧闭,原来阿爹守住了城,是那幕后黑手…他领着摩罗人…
‘我早猜到此事,为何还会如此难过?’
陆衔蝉努力吸气平复,却怎么都呼吸不到空气,她感觉自己像脱水的鱼,胸腔憋闷地厉害,憋着憋着,突然咳出好大一口血。
苏赫稳如泰山,他笑道:“你果然不是奚继业。”
陆衔蝉扶着桌子支撑自己:“你在拖延时间,而我恰好想听故事,是与不是,重要吗?”
“你还想听什么?”
“雍州大军师云见春、平虏将军陆啸铁、罚恶楼主言絮、草上飞、无孽刀、雪无痕…他们都是怎么死的?”
她心中的怯懦不停翻涌,没等苏赫回答她便大声制止:“算了!”
“…我不想听。”
陆衔蝉垂首敛眸,她拭去唇角血迹,再抬头已是满脸漠然,像是剥离了方才那个自己。
“苏赫,你可还有遗言?”
苏赫自袖间拔出柄小巧匕首,他镇定道:“你是不想听,还是不敢听?”
“这位少侠。”
“两国交战死伤难免,但你的仇人绝不是我。”
“至少在我撤军之时,那位雍州大军师还全须全尾地在城墙上站着,陆啸铁虽失去一条臂膀,但他命还在,雍州城八名副将,有七个还活着,你说得那些江湖人,他们武功高强,我撤军时大半还活蹦乱跳。”
“是晏临州杀了他们,你的仇人是他。”
陆衔蝉挥刀横斩。
她招式凌厉,轻松挑飞苏赫的匕首。
宫殿中传出陆衔蝉的驳斥声:“你还在说谎!”
“八年前晏临州奉命押送弥赫回京,雍州城破时他身在京城,就算骑着千里骏马八百里加急,消息传至京城至少要三日,他骑马回雍州也要三日,日夜不休,来回六日!”
“他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返回雍州城!”
“为什么不能?”
苏赫似是惊惧,声音里带了些轻颤:“你能…”
“你能确定当年押送弥赫进京的就是晏临州本人?你能确定晏临州不是城破之后才动身进京?”
“他完全可以先让人押送弥赫进京,事后他再快马加鞭行至弥赫处!”
“少侠,一件事获利最多的那个人,最有可能是幕后推手,奚继业凭什么能打开雍州城门还活着?凭他一腔孤勇吗?”
月影下,陆衔蝉高举手中长刀,落下:“无论晏临州是不是幕后黑手,苏赫…你都要死。”
刀光缭乱。
苏赫仰面倒在床榻前的台阶上,浑身上下布满刀痕,血从他身下汇聚,沿着台阶边缘流淌,流过月光清晖照亮的木阶,眼看就要流到陆衔蝉鞋底。
陆衔蝉终于回过神,她踉跄后退半步,虚虚提着长刀走向殿门外,瘫坐于宫殿门口的石阶上。
那身鲜血染尽的袍子被她脱下丢在一边。
她得走了。
她该走吗…
月色皎洁,禁军们睡得正香,她周围没有人声,没有鸟兽声,只有难得的片刻安静。
一道黑影落在宫殿正中。
他嫌弃地踢开脚前禁军身体,踱步到陆衔蝉面前,蹲下:“陆衔蝉,我说送你一场自在,你不要,如今可尝到苦果了?”
奚无常…他果然来了。
“苦总有咽下去的时候,比如鲠在喉要好。”
陆衔蝉将面具摘下露出苍白的脸,她唇角挑起一丝苦笑:“刺卡在喉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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