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样的处置方式,丝毫谈不上顾念,甚至,有些屈辱。
太子却不大在意旁人眼光,不时令内侍将萧正则带来东宫,教他读书习字,亦引导他精进棋艺。还会郑重地对他讲:“凡事徐徐图之,前路会越走越宽。”
再以后,太子还带他去见了容鹿鸣和容雅歌。萧正则曾想过,当初若非太子与容鹿鸣那般全心待他,他于深宫之中,根本不可能安然长大。
他的棋艺起初是得了太子真传,容鹿鸣的棋艺则完全得自其兄长。
太子与容雅歌下棋,常常是缠斗得难解难分。而容鹿鸣与萧正则下棋,那优势简直是碾压式的。
“这怎么回事呢?”太子纳闷极了。
容雅歌拊掌大笑,自莲瓣纹白玉盏中饮了口茶,“慧根有深浅呐。”
太子可不服,“我说令仪呀”,太子一向称呼容雅歌的表字,“鸣鸣可比阿则大上几岁呢。”
“七岁而已。话说,你也比我年长,怎么不见你次次赢我?”太子正捻了容雅歌的白玉盏饮茶,闻言,呛得轻咳不止。
回宫后,他悄悄对萧正则说:“阿则你天资聪颖,和鸣鸣下棋时切记要偷师,咱们兄弟联手,把他兄妹二人击败。”
萧正则忍住笑,认真点了点头。
所以在入弘文馆之前,于萧正则心中,已将容鹿鸣与容雅歌视作师长一般的人物。
在那段美得如梦似幻的时日里,萧正则犹为难以忘却的是初雪。
初雪之时,他会随着太子来月柏轩小住。太子与容雅歌常是彻夜对弈。他则住在容鹿鸣对面的房间。
清早,他常是第一个起身的。收拾罢了,便去沁芳苑中折了梅花,轻轻放入容鹿鸣房中,替去那莲花秘色瓷花瓶中萎顿的枝子。
容鹿鸣那时已上过战场,杀过人,得过陛下重赏。偶有一次,他见她将白梅置于枕畔,深深吸嗅,眉间舒展。
由是,每值清晨刺骨寒风中,他总要于园中细细找寻,折一支最香美的白梅,慎重地置于襟怀,待回了月柏轩,好放在容鹿鸣枕畔。
第一次这样做时,容鹿鸣被惊醒了。她枕下大概藏着匕首,只是,未拔出。见是萧正则,她收了动作,淡淡笑了,带着些倦意。
紧张之中,言辞难以串连。萧正则张口,说出的话自己都觉得好笑。
他说,“我想看你枕畔、梅枝下那本书,拿新鲜的花枝同你换,可好?”
“你想看这本《维摩诘经》?”
“恩。”
“好,同你换。”容鹿鸣知道他意非在此,亦看不懂这经,但并不拆穿他。
这孩子大概是想有人同他说说话,容鹿鸣心想。
而后,清晨为她折梅,成了他最喜欢的事,大雪、暴风俱无阻。
对她的说辞依旧是:“我想看你枕畔那本书。”
她将枕畔的书换成了易懂些的《国史》。当身边传来熟悉的声响和花香,她便知道他来了。她再闭目休憩一会儿,待他开始诵读书中内容,便是提醒她该起身了。
他会像个小小君子一般,放下书,施一礼,退出去,于白玉屏风后等待。待她收拾妥当,再一起去进早食。
容鹿鸣当他是个孩子,又见他如此有礼,并不十分避讳,任他进出自己的屋子。
那扇白玉屏风,一直存在萧正则心底,若一片云。云后是什么?是容鹿鸣的面容。
他生于冷宫,长于冷宫。小时候常听母亲说,宫中的太液池景色犹美,而太液池的月色,又何其明秀动人,别处难匹。他未见过太液池的月色,但于清晨雪色映窗棂之时,见过容鹿鸣睡颜。
太液池的月色,他想,绝对难抵她容色万一。
他想时时望着她,但又不能逾矩。她醒着时,他于她面前总垂着眸。不经意地看她一眼,总能在心里溅起难息的涟漪。
以为这也是种敬仰,在他心里,与对太子和容雅歌的一般无二。
所以那时可以心无旁骛地走过那道白玉屏风。只是后来,他不能再那样走过去了。望着那道白玉屏风,他心中常怀忧惧,忧惧会否冒犯到她……
而现在,他又回到了这里。是的,于他心里,他觉得这不似冒昧的拜访,而更像是归来。他已不再是从前那个羸弱的孩子,才华渐露,声名鹊起,后宫之中,能得静妃青眼。美殿华服俱有。而他其实更喜欢这间不甚大的屋子。屋宇之内,白玉屏风的这一侧,是他的,或者说,如同是他的。他熟悉这里所有的秘色瓷器,熟悉她挂的宗炳的山水、张僧繇的人物,熟悉她研墨时刻金墨条常磨的那处边角……
屏风的那侧,是他隐秘而不能入侵的热望。当他数次梦里步入屏风,停在她榻前……他为自己设下了禁制。
他前来探病,踏上屋檐的刹那,屋里的人便察觉了。美盼与巧笑俱抽出短剑。
容鹿鸣躺在榻上,呼吸很轻,淡淡说了句:“不必。”
她二人滞了片刻,想到些什么,容色有变。
“你们都去门外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容鹿鸣道。
窗棂倏忽一响,几不可闻。
“是阿则吗?”容鹿鸣问。
那个颀长的身影已立在她身侧。
见他面容悲戚,容鹿鸣朝他伸出手,“怎么,穿着睡袍便来见我,可别说是在梦游?”
他本来有许多话要同她说的。可此时,说不出一个字。见她朝自己伸出手,他温顺地俯到她床头。
从前,当她朝他伸出手,常是赞许地,要摸一摸他的头。
少有地,他违逆了她的意愿。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手里。原来,她的手小小的,可以被自己的手掌轻易包住。
她衣袖间沉香的味道被药味冲淡。药气很苦,又见她面色苍白地躺在榻上,虽是笑着,可他知道,她在忍痛。
他把脸埋进她掌心。她触到他的睫毛,如同收束了羽翼的黑色蝴蝶。
蝴蝶的翅膀是冷的,她曾带着他一同捉过的。而这一刻,她感到手心温热。
“傻孩子,我没事的。”她收紧手指,想为他拭泪。
他却猛得抬头,定定望着她。长眉微蹙,深邃的眼眸中仿佛映着崇山幽谷。容鹿鸣心中一惊,如此少年!她想到些许坊间传闻,那些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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