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书房。
沈太师先和燕培风喝过一盏茶,才命书童取出一箱子书。
沈太师抬起总是微垂着的眼帘,看向书箱的目光幽远而怀念,“这些是老夫早年的笔记,家中后辈平庸,不如送到你手上,才是物尽其用。”
燕培风拱手道谢,“多谢祖父。培风已娶了云楹,也是沈家后辈。”这是委婉的告诉沈太师,燕培风知道他的心意。
沈太师笑了,眼角的皱纹更加苍老,褶子一层堆着一层,比不苟言笑时更像寻常人家的老人。
他走到棋盘前坐下,率先执黑子,“陪老头子下一盘棋?”
燕培风颔首,“恭敬不如从命。”
一盘棋,既是试探,也是提点。
半个时辰过去,慈晖院的人第四次来催促,这盘棋终于下到尾声。最终出乎两人意料,竟是平局。
“你这五年并未荒废,很好。”沈太师双眸生光,到了他这个年纪,看到璞玉心中欣喜,恨不得好好雕琢一番,想到这是自家的孙女婿,心情自然更佳。
从前只是听闻燕培风的璞玉之名,没有接触过。到今日才有实感。
年少才高,别刚入官场就折了才好。
沈太师对燕培风的点拨更加详细,用心程度比之前预想的还要多。
等燕培风被沈础筠和沈础砚带去慈晖院,管家看着燕培风远去的声音,心中满是不解,等沈太师相问,便问:“为何太师对燕培风如此用心提点,比自家的大老爷大少爷几个还尽心。”
“棋如人,观燕培风的棋风,已然是蛰伏许久,雄鹰展翅,不是风泽础筠能比的。”沈太师遗憾,家中的儿孙才学平平,毫无灵气。
管家低下头,沈础筠等人年纪轻轻不是秀才就是举人了,太师的衡量标准是他自己,世间能有几个太师这样的奇才?
忽然想到刚离去的燕培风,管家不禁感叹三姑娘好命,竟真的稀里糊涂碰上一个。
太师府中,静远斋的待遇都高了。就前日,皇上赏赐了一串荔枝,那是从岭南运来的新鲜珍贵水果,往常哪有静远斋的份儿?
太师发话要送,老夫人就命人送了两颗过去。
午膳在后院用。
家宴不必男女分席,或是用屏风隔开。
沈太师朝政繁忙,能抽出空见一见燕培风已是格外看中,午膳就不再陪众人用。不过,有沈老夫人在主位坐着,一顿饭热热闹闹地吃完。
沈云楹和蒋文笙第一次和沈家众人一起用饭,她在席间除了专心吃,就是留意蒋文笙有没有不习惯。
饭毕,燕培风就被沈础筠邀去前院书房请教学问,沈云楹则去静远斋午休,蒋文笙今日倒是格外精神,没有睡意。她就唤来银屏和银筝,仔细打听一遍沈云楹在燕家的具体情况。
而同时,二房的咏归院。
二夫人王氏正垂头丧气,不甘不愿道:“今天三房的真是扬眉吐气了。就连你祖父都拨出时间来见他,还给叫去书房待了那么长时间,连你大哥都没有被太师这样看中。”
越说越觉得太师偏心,二夫人气的摔掉桌上的茶盏,“我儿子是他亲孙子,还比不上一个孙女婿?真不知道你祖父怎么想的!”
沈云蔓只能先安抚,“娘,祖父重学问,只要大哥勤恳上进,祖父一定会看在眼里。”
倒是她的亲事似乎遇到了麻烦。
沈云蔓回想今日见到的沈云楹,娇艳夺目,整个人都发着光,显然过得很好。而燕培风,那样一个光风霁月的君子,能做他的夫人,沈云楹真是三生有幸。
见证了三房的风光,二夫人立即想到和永安侯府的亲事。她拉着沈云蔓问:“永安侯府什么时候来提亲啊?”
“看到你大伯母看我们的眼神没有?哼,等永安侯府上门提亲这天,我一定要去嘉禾院看看她的嘴脸。”二夫人想想就高兴,冷哼道:“沈云芝那个自甘堕落的贱蹄子,最好在桐安老死,永远不能回京城,我看温氏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沈云蔓五官偏稚嫩,这点随了她母亲王氏,可是沈云蔓并不喜欢。和章兴宇站在一起的时候,显得太小了。
此时她眉头蹙起,“我旁敲侧击,章世子说他娘要晚些再定。咱们太师府先着急办沈云楹的亲事,抽不出空来。”
二夫人面上怒气更甚,猛地站起来,“好个三房的,她们母女两个不能挡住你的路!”
沈云蔓叹口气,她母亲总是这么冲动。
“娘,我觉得永安侯夫人,不像是面上说的这个理由。”沈云蔓下意识想到进宫赴赏花宴的事,难道永安侯府介意这一点?
二夫人蛮不讲理道:“要不是三房的在,就没有这个借口!”
沈云蔓扶额,她娘的脾气,好坏相伴。沈云蔓都已经习惯了。
沈云蔓建议二夫人,“娘,要不您去慈晖院找祖母,尽快落实这门亲事,不早定下名分,我担心生变。不能让永安侯夫人那边一直拖着,万一大伯母又生出别的计策,这门亲事黄了怎么办?”
沈云蔓和章兴宇接触快三个月,期间也打过退堂鼓,但是找不到更好的。
——
回门一天太短,沈云楹恨不得一直住在静远斋,可是在蒋文笙赶人的眼神中,缓缓离开静远斋。
和来时一样,沈云楹和燕培风同坐一车。
燕家的这辆马车是燕培风坐惯的,车内宽敞,设有茶几和暗格。燕培风在前院和沈础筠、沈础砚等人谈诗论画,兴致未减,想起上次在马车内遗留下一本前朝的点评录,写书人十分洒脱,嬉笑怒骂无不精准。
上次他还剩一半未看完,现在正好接着阅读。
沈云楹从香囊取下一块梅干塞嘴里,酸酸甜甜的,闭目养神前发现燕培风居然在马车上看书?
沈云楹不禁瞳孔一震,燕培风这么用功吗?
她想到放在后面车中的一箱子书,那是沈太师给燕培风看的。
沈云楹悄悄往外挪动一点,这些繁杂的知识不要传进她的脑子。她只学自己想学的就行了。
既然燕培风在看书,回来的路上沈云楹都很安静,没有出言打扰燕培风。
快到公主府的时候,燕培风终于搁下书本,声音温文尔雅,“夫人,我想去书房整理祖父送的书。晚膳夫人自便即可。”
沈云楹下意识点头,“好的,夫君只管去。”
直到月上枝头,逐渐往西边坠落,到了亥时,燕培风还没有回房的迹象。
沈云楹不顾银屏和银筝的反对,换上柔软的寝衣,将自己塞进被子里。
“燕培风刚得了祖父的旧书,宝贝着呢。现在那堆书才是他的妻子。你们放心,今夜燕培风不会来了。”沈云楹闭着眼说话,脑子渐渐地如同浆糊一般黏在一起,没了思考能力,只能顺着思路说:“今晚初十呢。”
根据燕培风给出的来后院时间,现在还不到十五。
银屏皱起眉,“今儿还是新婚第三天呢。”
不管怎么说,新婚三日,都得在新房吧?这个习俗银屏还是听说过的。
银屏见沈云楹又困又累,想直接睡觉,丝毫没有等燕培风的意思。她想了想,以防万一,还是在外头守夜。
这一夜,沈云楹睡得憨甜。
她不知道,前院的书房还有一个人盯着燕培风的动静,宁愿彻夜不睡,也要看看燕培风会不会去后院陪新夫人。
杨明月守着烛火,守着前院书房的门口,眼神越来越锃亮。
黑沉沉的天色,依然掩盖不住杨明月欣喜的心情。
这才新婚第三天,少爷就不去新夫人那里了!
哼,祖母还说少爷多喜欢新夫人,新夫人多么好,结果呢?还不是不得少爷的心。杨明月勾起嘴角,她跟在少爷身边这么多年,自认还是了解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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