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国元年,六月十七。
京城锦都。
天色已然暗下来了,朱雀大街两侧的铺子皆点着灯笼,深深浅浅地映在街巷的青石板上,将长街照得通红。
暮鼓声声。
小贩们慌促地收摊,准备闭店回家。路上的行人较白日已少了许多,更夫提着梆子走过街巷,三更梆子响过最后一声,街巷便彻底静下来了。
“——站住!别跑!”
忽地,一声尖锐的叫喊划破天际。
一名身着破烂的瘦削乞丐慌不择路,在空旷的街道上玩命似地跑着,身后追着三四个手拿菜刀、擀面杖的平民。
街上有三两行人没抵过看热闹的心,驻足指指点点。
“听说为抓那位潜逃在外的亡国余孽明凰公主,圣上下令增派了不少巡逻官兵,这几个竟敢在街上如此放肆,不要命了?”
“你有所不知,这会子官爷们正换值,兵力最是稀薄。”
“真是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一会被兵爷看到了,有他们受的。”
行人摇摇头,议论着走开了。
天色虽暗,但这半月来乞丐已摸清了这片街道的布局,在街道上畅通无阻地跑着。
可跑了一阵,她的步子渐渐慢了下来。
算来,已经两天两夜未吃上一口食物了,身子确实支撑不住了。
眼看与身后的尾巴越来越紧,乞丐心里暗道不好,强撑着加快了步伐。
好在前方不远处就是她近些天藏身的地方。
强撑着跑过去,她躲进了那个不起眼的暗巷。
将几个偷来的包子塞进衣襟,再将身子紧紧贴向墙壁,躲在屋檐的阴影下。
这些天,她一直在锦都城四处流浪,虽活得担惊受怕、短衣少食,可到底还是保住了性命。
算来,宫变已半月有余。
她却连给父皇和母后烧些许纸元宝的机会都没有。
宫变发生得太快,也太不可思议,以至于像一场噩梦。
她的亲姨夫、父皇亲封的威麟大将军,竟勾结北朔将敌军放进国界,以虎符调兵,将她的婚宴,变成血流成河的人间炼狱。
而她的夫君,便是姨夫的二儿子慕容君烨。
如今,明凰明了。一切都是慕容家的局,自慕容君烨接近她那一天开始——不,可能更早。可她的父皇和母后却再也回不来了。
背后紧紧贴着冰凉的墙壁,明凰不禁悲从中来。
今后,她又该何去何从?
-
锦都的夜已有寒意,夜风吹拂过丫鬟春念的鬓发。
春念拢了拢衣襟,低眉顺眼地候在暗巷的马车旁。
一辆马车隐在暗巷深处,乍看上去并无什么,可悬在轿檐处的【裴】字玉牌,昭示着此人非同一般的身份地位。
此乃晏国如今的当朝驸马,枢密院主使——裴熠的车驾。如今莫说新朝晏国,就连北朔,各方权贵亦需敬他三分。
要知道,裴熠从前不过是北朔众多皇子中最不受宠的一位,被明凰退婚后,京中主子任谁都能踩上一脚。
锦都人人皆传他对明凰情根深种,留在南诏受尽冷眼嘲笑也舍不得回国。
直至一朝宫变,他翻身做了新朝公主的驸马爷,竟成了当今圣上的贵婿。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并非情根深种,而是恨她入骨。之所以留在锦都,为的就是做覆灭南诏的幕后推手。
南诏覆灭后,其余皇室死的死、逃的逃。唯有嫡公主明凰,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不知所踪。
因此,京中巡逻的官兵增了许多。
而裴熠作为最恨她的人,半月来几乎日日在外搜寻。
“听说裴大人已禀报圣上,待找到明凰之日便是她五马分尸之时。”春念身侧的丫鬟冬应站得乏了,凑过来悄声搭话,“就要宵禁了,我瞧大人今日是铁了心要抓她。”
春念轻轻抬了抬酸痛的右脚,亦压低声音道:“可不是,为着那日密报所说的虚影有七分相似,大人在此处侯了三日了。”
“大人和安和公主成婚不过数日,最该是新婚燕尔之时。都怪这个亡国余孽,害得大人不能和心上人花前月下。”
“安和公主真真是好性子,和从前那位比起来,简直是仙子般端庄优雅的人儿。”
“从前那位最是娇纵刁蛮,哪里比得过公主大人半分。”
两名丫鬟你一句我一句地聊开了,身旁的马车内传来一声嗤笑。
两人骤然噤声,立刻站直了身子,端出十二分精神侍奉主子的姿态。
一柄紫檀木黑绫扇将轿帘掀开,身着暗紫色华服的男子缓缓走下马车。
他腰上系着的黑纹腰带上缀着一枚成色极好的玉佩,额发一丝不苟地束起,那双狭长而眼尾上挑的凤眼中尽是戏谑。
扇柄缀着一枚金玉珠,随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两名丫鬟忙屈膝行礼,姿态越发恭敬。
男子站定,望着暗巷入口处的方向,冷声道:“明凰如何能与安和相提并论?从前不过是占着永和皇帝的宠爱,无法无天了十余年。如今,连给安和提鞋都不配。”
两名丫鬟齐齐颔首,恭敬道:“大人所言极是。”
恰逢此时,巷口传来脚步声。
裴熠的轿撵隐在暗巷深处,天色已暗,那人并未发觉,急急往这边跑来。
春念远远瞧着,是一名乞丐。
蓬头垢面,衣裳沾染污泥,怀中还抱着几个包子。
像是在躲什么似的,一跑进暗巷便贴着墙壁将身子隐藏起来。
过了半刻,巷口处赶来两三个拿着擀面杖和菜刀的小贩,瞻前顾后寻找着。
“那乞丐哪去了?方才我瞅着就是往这边跑的。”
“脚步倒快,许是往前面跑了。马上就到宵禁,惹到官兵可是要吃板子的,要不今日便算了,大哥心善,就当是喂狗了。”
“一日两日便罢了,他每日都来我铺子偷东西,老子真是人善被人欺……欸,这左边有个暗巷,咱们往里走走,说不定就躲在这呢!”
明凰太阳穴猛地一跳,心中暗道不好,悄无声息地往更深处挪去。下一瞬,她却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
头顶传来一声男人的闷哼。
昏暗无光的巷中,她猛地回头,看到了男人模糊的脸。
真是活见鬼了!是裴熠!
她下意识就要逃,可巷口的脚步声渐渐逼近。一时间,腹背受敌。
“追风。”裴熠沉声开口。
身后走出一个侍卫装束的人,径直往巷口走去。
追风喝道,“即刻就要宵禁,你们几个,做什么的?”
巷口那几个小贩趁着街边的光亮,细细打量着来人,其中一位眼尖的看见他腰间缀着的令牌,瞪大眼慌乱道:“大……大哥,是裴府的人。”
手拿菜刀的男人满脸的横肉被吓得一抖,连忙低头作揖:“小的,小的走错路了,即刻便走。”
说完,低头弓腰地踩着小步离开了。
暗巷这头的明凰眼尖几人一走远,便立刻动身要逃。
可下一瞬,腰间被一阵大力揽住,她猝不及防往后倒去,又撞上那个人的胸膛。
耳畔,有温热的气息落下:“跑?你再跑一个试试。”
她顾不得其他,卯足了劲猛踩那人的脚背。裴熠一吃痛,手中的力道松动了几分。明凰抓准机会不顾一切向前跑去。
但因方才跑了许久,再加上两日未进食,体力早已不支。不过跑出几步,她便脚下一软,整个人往冷硬的青砖路摔去。
“嘶——”
揉着传来剧痛的膝盖,明凰一时竟无法再起身。
黑色描金云纹的长靴缓缓映入眼中,男子居高临下地俯看她。
低沉的声音响起,言语间尽是鄙夷与调笑:“你说你,做公主做不好便也罢了,怎的连乞丐也做不好?”
明凰看着眼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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