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进行了将近四个小时,两人从手术室出来时,已是晚上八点。
“今晚是关键期,你们注意留意病人的生命体征。”曾巧兮朝值班医生交代完,抬步往科室走。
贺之洲:“曾医生,这么晚了,你饿了吗?一起去吃饭?”
曾巧兮应声回头,神情有刹那的呆愣,仿佛这才想起他的存在。
贺之洲心思敏感,况且曾巧兮也不是个会掩饰的人,场面一时有点冷。
约莫觉得不太好意思,本想拒绝的曾巧兮难得点头道:“好。”
食堂这个点已经没什么菜,两人决定去医院附近的一家馄饨店,解决晚饭。
一路无话。
贺之洲有点按耐不住,“曾医生,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你想多了。”
“那你为什么不乐意带我?”
曾巧兮步履不停,“理由我已经说过了。”
“......”贺之洲气结,说来说去还是嫌他累赘呗。
两人穿过僻静的小巷,来到店里,点了两碗馄饨。
进门之前,贺之洲盯着其貌不扬的招牌看了好一会儿——巫家馄饨,纳罕这店开在这么个犄角旮旯,没倒闭,简直堪称奇迹。
曾巧兮熟门熟路,从坐下到点餐,再到下单,快得似乎没有进行任何思考。
一看就是熟客。
贺之洲则纠结得多,他向来挑嘴,此时看什么似乎都差点意思。
曾乔兮倒了杯茶水,兀自喝着,见他迟迟没下单,抬眸问道:“还没点好?”
“要不曾医生帮我点?我有点选择困难症。”
大少爷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挑食,随便找了个借口,把选择权交给了对面的女人。
曾巧兮没说什么,拿起手机,指腹在屏幕上划拉几下,又走了一遍刚刚那套流程,整个过程风轻云淡,行云流水。
“.....你点了什么?”
“招牌。”
“和你一样?”
曾巧兮放下手机,轻点了一下头。
贺之洲深刻怀疑,她来这家店,只吃招牌馄饨,“你每次来,都点招牌?”
曾巧兮瞟他一眼,没说话,眼神透露出的意思是:有问题?
贺之洲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又问:“吃不腻吗?为什么不尝尝别的口味?”
“懒得换。”
“万一别的口味更好吃呢?”
“没有对比,怎么会有更好。”
贺之洲低头琢磨了一下,竟然觉得很有道理。
馄饨很快端了上来,两鬓斑白的老板认出了曾巧兮,笑着打招呼:“曾医生啊,平时都是一个人来,今儿怎么还带了个小帅哥?”
“新来的实习生。”她答得言简意赅。
老板对她冷淡的回应似乎早已习以为常,丝毫没有觉得被冒犯。
被夸帅哥的贺之洲,乖巧一笑。
曾巧兮从餐盘中接过馄饨,余光扫到他的笑脸,心道这人怎么那么爱笑,脸都不会僵吗?
“对了,曾医生,加个微信吧,我好把馄饨钱转你。”
曾巧兮咬了一口馄饨,左手按亮屏幕,打开微信界面,调出二维码,推到他面前。
贺之洲拿起手机扫码按下添加,犹豫几秒,终是没忍住问:“你不设手机密码的?”
曾巧兮咽下千里香小馄饨,淡淡吐出两个字:“麻烦。”
“......”
贺之洲大受震撼,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经历一场八级地震,拨弄着碗中的香菜,犹豫要不要将其择出来。
对面的曾巧兮见他盯着碗发呆,也不动勺子,出声提醒:“快点吃,吃完回家,明早我还有台手术。”
贺之洲当即放弃和香菜为敌。
似乎也没有那么难吃。
曾巧兮本就话少,贺之洲家教严格,从小被教导食不言寝不语。一段饭吃得倒也融洽。
饭毕,两人各回各家,贺之洲提出送曾巧兮,被拒绝。
“你我不同路,不用送。”
“曾医生怎么知道我们不同路?”
曾巧兮垂眸不说话,想起今早主任发给她的贺之洲的个人档案,解释起来又要费一番口舌,她干脆选择忽略,朝他摆摆手,转身离去。
背影很快融入夜色之中。
贺之洲凝视着那抹略显孤寂的白色,悄悄把腿跟上,直到——曾巧兮进入电梯。
月光如水,倾斜而下。
男人伫立在月光下,抬头望见,七楼的房间由暗到亮,而后转身离去。
晚安,曾巧兮。
夜晚会把人的情绪无限放大。
记忆一不留神,钻进五年前那个夏天。
那是个被消毒水洗涤过的夏天,十七岁的少年躺在冷白色的病床上,一如窗外聒噪的蝉,在为有限的生命,抵死挣扎。
他骄傲惯了,即使怕得要死,但在众人面前却不愿流露出一丝丝的胆怯。
可在病魔面前,谁不害怕?
他只是会装罢了。
几乎所有人,都被他那满不在乎的笑容骗了去,除了那个不爱笑的实习医生。
贺之洲按下车窗,夜晚的风裹挟着海水的气息,慢慢涌入车内。
独属于夜晚的车流灯火突然被按下了开关一般,从窗外涨潮似地漫进来。
窗外光影飞驰,真实又虚幻。
眼前突然冒出个身着白大褂的女人,眉眼清浅,神情淡然,连安慰的话也说得一点不走心。
“你害怕的话,可以和我说,我不会告诉别人。”
那晚,繁星格外璀璨。
这么多年,贺之洲每每仰望星空,却再也没见过那般明亮的星子。
一如那双清亮如水的眸子。
“帅哥,醒醒,到了。”
司机大哥粗犷的声音响起,梦境戛然而止。
贺之洲抬手捏了捏眉心,神情有些许恍惚,对大哥说了声谢谢,推门而去。
双脚踩在地面的那刻,他才真正清醒。
回到家中,已是十点。
他轻手轻脚地上楼,不打算吵醒任何人。客厅的落地灯突然亮起。
“小洲啊,怎么回来这么晚?”贺母围着米色披肩,从沙发上坐起身,睡眼惺忪地望过来。
“刚开始上班,事情比较多,妈,你以后先睡,别等我了。”
贺母打了个哈欠,从厨房端了杯牛奶递给他,语气宠溺,却又带着点责备。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有了工作就忘了娘,早上就没看见你的影子,晚上又回来这么晚,我们要见你一面,可真难啊。”
贺之洲自知有罪,赶忙扶着母上大人的肩膀,哄道:“怎么会呢!黄女士要是想见我,就啃一声,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小的必定风雨无阻,跑来觐见。”
黄霞嗔他一眼,语气缓和不少,唇边浮起淡淡的笑。
“就你会说话,光说不做!如悠吃饭的时候,还闹着要找哥哥,我和你爸哄了好一阵才消停。”
贺之洲抬眼望向楼上,神色流露出一丝愧色。
“如悠睡了?”
“早睡了,她哪能和你比,起早贪黑的,以前上学的时候,也不见你这么勤奋!仁和就那么好?”
贺之洲也不辩解,待黄女士吐槽完,回到自己的房间。
仁和就那么好?
耳边仍是母上大人数落的声音。
贺之洲躺在床上,盯着头顶的白炽灯,发呆。
裤兜的手机突然震动,他掏出来一看,是曾巧兮好友通过的提示。
[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屏幕上除了最顶端的曾巧兮三个字,什么都没有。这个人连昵称都懒得换,其耿直程度,非同一般。
他点开曾巧兮的头像,一盆仙人掌映入眼帘。
纯白色的圆形花盆,深绿球状的仙人掌被簇拥在中心,平平无奇,旧派得甚至有点上个世纪的味道。
贺之洲盯着图片中的仙人掌,忽的笑了,眼眶渐渐泛起潮湿。
至少,她还记得盆仙人掌。
窗外枝丫上的蝉突然拖长调子,嘶鸣一声,在寂静的夜晚,格外令人心惊。
已是夏末,却像是初春的一场惊蛰。
他切回聊天界面,只觉手机微微发烫。
[曾医生,还没睡?]
敲完他又觉得这话有些冒昧,毕竟他们现在还不熟。
删掉。
[曾医生,你今天的手术做得真好,我学到了很多。]
他的手指驻足在回车键上,觉得这话似乎有点官方,有种拍马屁的嫌疑。
删掉。
[曾医生,谢谢你带我去吃小馄饨,馄饨很好吃——]
他正犹豫要不要把“下次我们再去吃”这句话敲上去,那边已经率先甩过来三个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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