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时节,燕雀归巢。
京城也迎来了一位响当当的大人物。
北凉王乃大殷国唯一一位异姓王。
先皇打江山时老北凉王战功赫赫为子孙后代留下可以承袭的爵位。
老北凉王战死,新北凉王继承爵位。
边关之地屡受蛮狄骚扰,辱我朝威,北凉王领兵浩浩荡荡出征势如破竹,酋首伏诛,边关大定。
当今圣上龙颜大悦,赐礼无数,赫赫军工上又添一笔光鲜战绩。然而此次,他提出一个不情之请。
他要送世子进京。
北凉王世子不到弱冠之年,为北凉王唯一嫡长子。
与两位随父亲出征战功赫赫的义兄不同他自小身体病弱手不能提肩不能抗是个实打实的小病罐子。
凉州地处偏远
北凉王鲜少向中原讨要封赏唯一几次开口都是为了他那病弱娇贵的小世子。
当今圣上子嗣稀薄,自然能够体会到为人父母的想法。
每隔一段时间圣上便会命人将中原物资运往凉州同时也惦记着小世子,赐下不少名贵物品与稀罕药物。
近日北凉战事频繁,北凉王唯恐世子遇害,加上凉州天气愈发寒冷,便主动上旨。
他必会全心全意肃清边患希望圣上可以准许世子回京。
没有圣旨亲王不得回京。藩王回京乃是大事朝廷最忌讳藩王互相勾结。
如今圣上龙体每况愈下**与其他皇子党争锋相对时局敏感。
北凉王世子与一众皇子年岁相仿而他父亲手握重兵、战功赫赫。
他这时候回京定会让朝中局势大乱。
京城街道宽敞繁华人流攒动店肆林立。
归燕口衔湿草掠过黑瓦飞檐之上尾羽似拂尘下方乌木手柄微微摇晃一阵无形嫌弃风浪。
领头的那位大太监趾高气昂不住地嘱咐:“都仔细一点儿!这是圣上的御赐之物若是有何闪失你们一个个都要提脑袋来见!”
他们前行的方向分明是北凉王世子的府邸。
身着宫装的宫女侍从如长龙般排列竟一时间望不见底。
入目的红色绵延不绝好几车的乡名贵香料、绸缎、奇珍异宝……队伍浩浩荡荡如一条蜿蜒不绝的金龙。
茶楼上方不免有人咋舌:“北凉王世子回京不过数日陛下已赏赐三次并准许北凉王世子与其义子无需跪拜且赐座如此荣
宠!
又有人轻声道:“毕竟北凉王还在打仗呐,不日前战事大捷,陛下高兴得很。这个节骨眼,小世子又在太学受伤,于情于理,陛下自然要多关心一下他的独子。
“父亲手握重兵、战功赫赫,两位义兄正值盛年,皆有名将之才。若这位小世子是个识大体的安分主儿,也便还好……
若他动了歪心思。
天下必定大乱。
……
赤金牌匾上龙飞凤舞写着“北凉王府,后方还有一行小字,都是皇帝的亲笔。
斗拱飞檐、琉璃瓦顶,朱门外马车不绝、门庭若市,看守的侍卫熟练送走一波又一波的访客。
“世子身体抱恙,不宜见客……
那人不死心:“那裴二公子呢?
裴二公子,便是小世子的义兄之一。
小世子有两位义兄,大哥裴雪重,目前正奉命在城外剿山匪;二哥则是裴忌,资历与战功虽比不上兄长,却也拥有惊世之才。
侍卫叹息一声,见裴二公子还不如见小世子呢。
他刚要拒绝,一侧传来纵马奔蹄的声响。
众**惊,何人敢当街纵马?!
他们纷纷侧目,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匹毛发发亮、通体漆黑的马儿,唯有蹄子上有一撮白色毛发。
此马名“乌云踏雪。
骏马之上,男人一袭黑色锦袍,身形挺拔修长,一张冰雪砌成般的脸,透着几分棱角分明的冷酷。
铿锵马蹄声急促,马上男人迎着凉风、一扯缰绳,骏马高高昂首,发出高亢的嘶鸣。
马蹄原地踏步,在激起的一片飞扬尘土中,他翻身下马,旁若无人地进了府邸。
门口侍卫自觉取过缰绳,将马儿送回马厩。另一位侍从皮笑肉不笑:“裴二公子也不在。
那人咬了咬牙,转过身后,一脸愤慨。
北凉王府这群蛮狄,竟目中无人到如此地步!
裴忌一入府,身边跟了几个小厮与侍女。他神色冷漠,松了腰间佩剑,问:“小殿下呢?
侍女支支吾吾,把心一横,低头恭顺道:“小殿下还在书房,二公子,要不您先回房宽衣。
裴忌停下脚步,一双寒若深潭的眼眸直直望向侍女:“小殿下今日这么用功,还在听学官讲学?
侍女面色惨白,一旁学官又恰好用完午膳,在花园间结伴**。
恰好与裴忌打了个照面。
学官正在感慨北凉王府伙食极佳、府邸气派风景秀丽
正要作诗一曲当面与裴忌这张冷面撞上神色大骇且崩裂手执课本掉落在地。
“裴、裴二公子您今日怎回来得这么早?”
“早么?”裴忌面无表情地重复了这两个字旋即在一众人仰马翻中脚步径直朝世子的寝殿走去。
小世子住在府邸中最宽敞、最豪华的寝殿门外一众侍从想敲门、却不敢瞅见裴忌远远走来更是把魂儿都吓破了。
“裴二公子您怎么来了?”侍从故意大声喊着欲盖弥彰的模样让裴忌直接伸手推开房门。
府中无人不怕这位冷酷说一不二的主子。
无人敢拦。
屋外冷风凉爽
寝殿地面下挖有火道铺设地龙驱寒供暖。另一侧又有单独暖阁地下改造火道从从寒风凛冽的室外走进暖阁如同坐在暖炕上再寒冷的冬日也温暖似春。
兴师动众如此大手笔只是因为小世子身体病弱又畏寒。
裴忌只在里面待了须臾便感到有些热。
午时暖阳正盛屋内暖洋洋的迎着金日四周鸦雀无声唯有层层叠叠纱幔后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均匀呼吸声。
骨骼分明的大掌掀开纱幔恰好一阵微风袭来薄纱似云似雪地在眼前轻盈飘逸一具莹白如玉的纤瘦身躯在其中若隐若现。
裴忌又往里走了一步。
纱幔垂落下来遮挡住他们的身形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轮廓。
裴忌似乎坐在了床沿。
小世子畏寒地龙与暖阁还不够床上还塞了好几个汤婆子。
裴忌知道两个用来捂脚两个用来捂手两个放在旁边备用。
供暖十足的室内香气芬芳。小世子双手交叠、正趴在玉枕上熟睡颊肉被手臂挤得变形鼓出长长的睫毛随着均匀呼吸晃动脸蛋睡得粉扑扑。
小衣单薄宽松露出来的一块肩头饱满粉润乌发似流披在身后。
墨发冰肌天生好颜色。
裴忌凝视片刻手掌覆上小世子的额头温度正常。
微凉的手下滑摸至颈侧也没有发热。
不过这温度还是冰得小世子小声呜叫正在睡梦中的他眉尖抖抖跟气坏了似的张唇龇牙、作出一副凶狠之态竟还要咬人了。
好凶一只。
“怎么将屋子烧得这么热?”裴忌说“已是初春往后供暖切记适度。”
小世子的两位义兄大哥温
和包容,二哥便有些严苛、不会一味纵容,他们是明白的。
侍从低声解释:“前些日小世子在太学险些落湖,自那日开始,也许是被惊着了,总是喊冷。所以奴婢们才将屋子烧热,又时刻备着汤婆子。”
“嗯。”裴忌这会儿倒也没说什么。
现在已是初春,天气转暖,裴忌担心供暖过度,反而会让幼弟的身子变差。
他一直不是很赞同兄长与义父的做法。
太惯着幼弟,使幼弟性情愈发娇气,身体耐受能力很差。
冷一点、热一点都不行,又总是生病,似美丽又易碎的琉璃。
带着一层茧意的大掌,将雪白皮肉蹭出了点粉红。
隔着层层薄纱,侍从无法将其中情形看真切。
不过裴二公子没有凶小世子,他们还是松了一口气的。
“学官近日讲学如何?”
“尚、尚可……”
“小殿下功课如何?”
“这、这……”
拇指轻轻抵住脆弱的喉结,往上捻了捻,抬起尖细伶仃的下巴尖。
裴忌望着这张面向自己、红唇微分的小脸,眼神低垂:“我看,小殿下近日根本没有把心思放在功课上吧。”
外头侍从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喘。
拇指不轻不重揉了揉下巴尖,也不知梦着什么,少年竟主动打开唇瓣。
一股子说不出来的香味,跟点了熏香似的,从裴忌进屋子开始,便一直如影如随地缠着他。
越是靠近、香味越是浓郁。
好端端一少年郎,身上跟裹了香囊一般,将屋子里里外外、被褥间,都闷出他身上的甜腻软香。
裴忌松开手、合上他的嘴巴,又取来被蹬到一旁的被子,为他盖上。
畏寒是真,爱踹被子也是真。
北凉王小世子,未及弱冠,金枝玉叶,名为“虞藻”。
虞藻昨夜看话本看得入迷,一不留神熬了个通宵。
不过他也不在意,学官来府邸授课,本就是走个过场。
他才不要听那些文绉绉的大道理。
听不懂!
虞藻隐约有点苏醒的征兆,但身子疲乏、困得很,若不是肚子饿得打鸣,他定要再睡一会儿。
四周安静得很,他试着喊了喊侍从的名字,无人回应。
睡得迷迷糊糊的他,缓缓坐起身,揉着眼睛看向前方逆光的颀长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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