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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长安雨(一)

小说:

病梅

作者:

山负雪

分类:

穿越架空

《病梅》全本免费阅读 ggdowns.cc

长安久不落雨了,未时飘飘洒洒,长安城内的一百零八坊都蒙上了灰青的帘雾。

抚雨堂外的雨小了些,丝丝雾雾地,窗外的斑竹半压着檐瓦,瓦当下的雨滴一明一灭,檐铃也被晃敲出些别样细脆的声响。

窗棂内端坐着一位绿衫女子,朱红的轻纱披帛一半滑落在地,一半仍堪堪挂落在臂间,墨发只用一根白玉雕花银簪挽起。丫鬟皆立在堂外,珠帘隔开,不轻易碰弄出声响。

她微微倾身,如葱的指握着笔身,轻轻在砚台里蘸了蘸,复又在纸上行笔,灵动的影子穿梭纸间,末了她将笔搁置在一旁,抬头道:“先生瞧瞧这幅。”

松香墨迹未干,纸上只有七言。

松斋客舍春草满。

那白袍男子立在一旁,笑而未言,只低下身子握笔悬腕,在那纸上又补了一句。

李知偏头去看,一时怔住。

抚雨堂廊冬梅生。

她垂眸敛目,有些猜不透先生是什么意思。

不知谢愈是只为和她这诗文,还是瞧出了她藏在诗中的深意。

自己却也不敢往深处想,只半垂着眼,愣在那儿不说话。

“昭九的字可以出师了。”

谢愈忽地开口,李知心跳蓦然快了起来,末了听完,却又慢慢地平复了。

她抬眸去瞧,纸上的两句看着确像是出自一人之手,不过细细研看,前句个中字迹笔势若春风,后句则横资如蛇龙。

是了,如今先生将要吏部铨选,留在长安书院抄录,或是到地方出任副职,她可不就是出师。如若先生被补录到其他地方做参军主簿之类的,便真的一别难再见了。

她既欢喜又惆怅。

喜得是先生终有一地施于他一展抱负,忧得却是小女儿家的心思。

她已十九了,人生还有几个两年可以在家做女儿似的荒度呢。

李知垂下眼眸,藏住心思,却想这两年着实过的太快些。

珠帘被挑起,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李知与谢愈皆转头侧目望过去。

“三娘,谢郎君”烟云打着帘子立在那,“前院吃食摆着了,阿郎与夫人催着咱们过去呢。”

“那便走吧。”

李知朝他一笑,应声回好。

谢愈抬脚刚走,她便将案边的白纸一抽,轻轻盖住纸上诗句。

哪知先生突然停步回头,两人一番对视,就见李知忙做样收拾笔墨,又快步跟了过来。

谢愈立在原地,无奈一笑,将她垂地的披帛拾起拍了拍,“怕什么?”

李知被他这话扰了心神,耳上染上薄红,她在心里斥着自己没脸没皮,面上却盯着朱红的披帛,故作镇定,“先生怕什么我便怕什么。”

她这话旁人听着没头没脑的,倒是让谢愈愣在那儿,闭了口。

良久他才叹了口气,轻笑道:“伶牙俐齿。”

丫鬟们打着伞,拥着两人穿过重重叠叠的山石阁楼,李夫人远远瞧见他们踏入荷塘面上架着的白石桥,一青一白徐徐走来,她便一笑,悄声说道:“大郎你瞧”。

李使期闻言抬头,便也感叹,“清让的性子与相貌都是极好的,这番入朝为官,只怕是各家都争相来抢。”

两年前谢愈进士及第时,榜下捉婿的经历于之而言必定是终身难忘,也巧在他相中谢愈,让其进李府做了三娘的习字先生,倒也是为他拂去了一些姻缘机遇。

如今铨选之期已至,谢愈即将授官,往后又是何貌。

他自斟了一杯,叹了口气,吐出的话连坐在一旁的陈徽仙都未能听清。

“清让此番入朝并不太平,不知何时能一切尘埃落地。”

丫鬟们收了伞立在一旁,李使期抬手招呼着谢愈落座。

“如今提前为你做烧尾宴,菜肴不入眼。”李使期端起酒杯,笑着说:“再相见就是在朝堂上看你着碧袍持笏板了。”

谢愈却站起来,朝着夫妇两人行了个礼,“清让不才,承蒙李府收留至今,大恩不敢忘,却是受不起。”

李夫人忙叫他起来,又笑言:“你教昭九习字,何作收留一说,我命里无子,便是将你作亲子般待,况昭九唤你一句先生,便也是受得起的。”

李知这般一听,眉心一跳手一抖,白玉筷打翻面前的酥油茶,落在了绿衫裙上,渗出一大片水迹,衣裙霎时暗了一片。

这番席上的眼睛全聚于此处。

李使期哎呦了一声,“没烫着吧?”。

见她摇摇头,便又嘱咐李知快去换身再来。

离得远些了,烟云跟在李知身后打趣道:“三娘怎么今日连筷子都拿不稳?”

莫雨便是直接笑出了声,看了烟云一眼,道:“烟云阿姊还是少出声,别让三娘恼你。”

李知也未恼她二人,只愤愤道:“阿娘总是说些好没趣的话,平白叫人笑话,都怪阿爹惯宠着她。”

“三娘怎的到说起阿郎的不是,依我瞧倒是冤枉夫人。”

烟云笑开了花,与莫雨相视一眼,“是了是了,夫人儿女双全,岂不省了嫁娶迎亲,这可是难得的好算盘!”

眼前的人儿被说恼了,也不理他们,自己入了屋内,将烟云莫雨关在门外。

再出来时,李知换上一身蓝衫,抬头瞧她二人收敛起来,便也不发作了。

天上流云一卷,圆月一藏,时刻就这般划过。

李使期已有些微醉,李夫人按下他手中的酒水,不让他再饮。

谢愈见状抬目,瞧着时辰已不早,便放下手中杯盏作告辞。

“今日承蒙李公与夫人宴请,清让感激不尽。”他起身朝着两人行礼,温然道:“李公和夫人好好歇息,不必相送。”陈徽仙点头致歉,又叫三娘送他。

雨早停了,连片的荷叶塘里冒了几抹娇粉,水珠子躺在叶面上,摇摇晃晃得,风一吹便散落没影。

烟云莫雨识趣得没跟上。

李知落了谢愈一步,走在他身后,仍能嗅到他身上的一丝酒气,但背影却依旧如月下松。

她很喜欢瞧着谢愈背影,像她堂廊下种着的梅树,疏离淡雅却又想让人去探一探。

李知想起第一次见他,是在那人满如患的曲江杏园宴,思绪一瞬得被拉入那年。

大豫十四年,三月三,上巳节。

但这长安城的热闹早已不在那东西两市的铺子酒楼里,从东市穿过一众坊间,驻足晋昌坊和通善坊西侧百米宽的启夏门大街,挑头的高头大马上,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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