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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科举案(一)

小说:

病梅

作者:

山负雪

分类:

穿越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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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愈点头,薛相为何知道也不难猜出,他是在殿内众人眼皮底下抄写的,况又起了争执,左右这中书省归他所管。

薛海放下茶杯,告诫他,“你可只挑小事上奏。”

小事?谢愈不解,以他来看,这些折子上哪个单拎出来不是罢官受刑的大事?因着对薛相的敬重,他到底是没把话说出来。

见他不言语,薛海解释道:“这右拾遗虽是八品小官,却也算是天子近臣,你才刚上任,不宜张扬冒进。”

谢愈明白薛相为他着想,但话虽如此,他依旧有旁的心中困惑,便也直言:“那这些折子上的事儿,历年来无一人上奏,这是为何?”

薛海拿着茶盖抚了抚水面,掷下两个字来。

“惜命。”

惜命?

倘若人人都惜命,也便不需要站在朝堂之上口诛笔伐,那他走上这科举之道又有何意义?

谢愈听此答案心中嘲弄,但忽然心就静下来了。

细想如今唐王室之局面,内有中官把持神策军,外有藩镇想要称王称帝,更有回纥契丹虎视眈眈,这般内忧外患,倒也不令人发笑了。

但这却并不是理由。

“可既立于这朝堂之上,便要尽人事。”

薛海听此,却突然笑了,“谢拾遗,老夫想问问你入这朝堂有何心愿?”

谢愈抬眼,拱手道:“不求再见太平盛世,只求能为民请愿,虽三尺微命,死又何惧?”

“将生死挂在嘴边是朝堂上最无能的文人。”

薛海慢慢将茶满上,他哪能听不出谢愈话中的嘲弄,但再尖锐的玉石也需打磨,“我如今虚度六十载,然你所言,我只见十年。”

“谢愈你要记着,人活着才能做更多事。”薛海亦正了神色,也希望他能将话听进心里。

夜已入酉时,弯月高悬,月色如白练,坐在案前还能听到零星的闲言碎语声。

屋内灯火柔亮,烛光如豆,映在谢愈脸上。

谢愈放下笔,起身走到窗前,盆中绿梅的小枝沾染月色的清辉,李知喜欢绿梅,抚雨堂外也种了满片。

他微仰头,庭中月已高悬,叶枝摇曳,堪堪遮住,下漏的薄色给他的面容染上一层冷冽呆白。

谢愈的面上瞧不出神情,良久,他将绿梅端起来,关上窗,又踱步把梅置于案前。

摊开的折子上画着一个又一个朱圈,谢愈盯着圈内的字看了许久。

可笑的是,他在道义与前途中割裂灵魂,却又不肯屈就。

这折中确有一些小事,但若只让他避重就轻,又违了他的本意。

忽有一物飘转,落在案上,恰好遮住“科”字。

谢愈杂乱的固执似乎有了依仗,他轻轻拾起绿梅落下的叶,脑中回想着李使期的话。

圣人曾恢复三省制度,只是门下侍中宋绩江素来与薛海不对付,这恢复的样子便有些四不像。

中书门下依旧存在,尚书省实存名亡,六部分办。

中书省上的奏钞被驳了好些,此前闹到圣人那里竟也未翻起什么风浪。

李御史说这右相与左相不和,政令不施,圣人乐得看,将权收到自己手里直接越过中书门下交由尚书省六部去办,薛相与宋相见此便也未在明面上闹了,门下省也就暗地里扣下些对其不利的折子。

自从诚太子毙,圣人只剩下一个不得宠的五皇子,这五皇子年幼体弱,朝中日日上书求圣人早立太子,但亦有别派认为该从宗室,选德才兼备之人继承大统。

又或者说,自从诚太子毙,皇后心痛离世之后,好像圣人对朝中诸事就不太打理了。只因为立太子之事戳了他的心病,才强撑着上朝。

谢愈捏着叶子,琢磨了一会,便提笔开始写折子,若是被驳回,便在常朝上奏。

忙完这些事,他便又寻了一张纸放在案上,昨日收到了阿妹从润州寄来的信,信中提及母亲甚念他,想到长安来。

但长安地契昂贵,如若真的来了便是落脚的地都没有,况且母亲身子常年虚弱,也经不起舟车劳顿,若是在路上遇到流寇地痞,便是有再多的仆从武者,他也不放心两人。

回完了信,谢愈收拾好一切,便吹灭了烛灯。

十日常朝,谢愈执笏板同一众官员入宫。如今这个时辰正是五品以上官员的朝参,但拾遗一职特殊,作为谏官需时刻对朝廷大政谏言,故而也成为每日参加常朝的常参官。

一众人行至两仪殿前时皆驻足不前,谢愈偏过身一看,两仪殿外竟正在杖责。

拂晓的露水重,飘来的血腥味都冷湿湿的黏人。

殿门的另一旁还站着一位宦者,专盯着杖责。

为首的一位相公扭过头小声询问中官,“可知圣人何故杖责顾中丞?”

那中官一脸的愁苦样,瞥了眼前面,低着嗓子道:“圣人昨儿留了顾中丞在宫中议事,今早顾中丞因为议论立宗室子为太子之事,惹恼了圣人,相公们待会儿若进去可千万别触圣人霉头。”

前头听见缘由的,各自摇摇头,叹了口气。

不一会,立在后头的谢愈也知晓这杖责是何缘故了。

立太子这儿事他入长安之时便有耳闻,也是闹了好久,如今倒是愈演愈烈。

其实他也能理解为何一些大臣想立宗室子,因着不受宠,圣人未给五皇子请什么德高望重的先生,且自小身边都是中官内侍陪着,这一朝的臣子深受宦者毒害,对其深恶痛绝。

况且若真是幼帝登基,中书门下中又有些龃龉,倒时岂非宦者把持朝政,为所欲为。可真要又立宗室子,那圣人的名分与那宗室子父母的名分又该如何算,圣人皇室这一脉断在这里,岂非心病,哪能甘心?

谢愈心中叹气,望了眼阶下,那人着红袍,卧在长板上,连着被打也惹着受着未吭声,血腥味越来越浓,闻得人头皮发麻,殿内也静得很,都听着仗棍隔着衣服与皮肉相撞的沉闷之声。

为首的相公抬步向前,众人便依次入殿。

谢愈离得虽不近,但仍能看清长板下那人的神情,咬着袍袖,不卑不亢。

谢愈看着他的脸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

自古谏官难做,他虽不认识这阶下这位五品官是何人,但也打心底由衷敬他。

那持杖棍的守卫将棍放下,站在殿外的宦者便匆匆进殿了。

“回圣人,十杖刑完了。”

谢愈撇头望了一眼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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