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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小说:

袅袅春腰

作者:

梅燃

分类:

穿越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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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到男子额上的微风,仿佛瞬间停止了流动。

车内原本便显得滞闷的空气,顿时更加的凝固,他坐在那儿,像一尊人形香炉,把狭窄的车内空间内全染上了春日兰草温润的气息。

金乌西坠,日光打着褶儿,层层卷上他的发梢。

宁烟屿听到那少女不怕死的追问,清冷的眸望过来,正巧撞见少女面上挂着淡淡的讽刺之意。

那一瞬,方软下几分的心肠,被刺痛了一下,为了保护自己,蓦地又变得坚硬无比。

宁烟屿冷嘲:“师二娘子,你多想了。”

他说完这句话,便再也不愿在车中滞留,弯腰长腿一迈,半步便跨到了车门边上。

师暄妍只是一个眨眼,他已经到了车辕旁。

“送她回君子小筑。”宁烟屿命令赶车的御夫。

“遵命。”

车夫把马车驾动起来,辚辚声落在耳梢,势同奔雷。

师暄妍打眼往窗外看去,赤金色的晖影笼络着长身孑然的男人墨袍,为他身遭镀了一层金边。

车门缓缓扣上,车夫带着师暄妍,到宫门外的白象街,去等候她的婢女蝉鬓。

人不见时,他心绪不宁;人见了,宁烟屿却更加心浮气躁。

回东宫,察觉郑贵妃、宁怿与崔静训都在。

宁怿的头顶缠了一圈厚实的绷带,脸上添了几块淤青,但他本人并不像是受伤的模样,两只眼睛明亮得如琉璃珠,乖巧地任由郑贵妃揽着怀里。

郑贵妃一边“唉哟”不停地惋惜儿子破了相的俊脸,一边问难于长信侯。

而崔静训呢,叉着手立在一旁,耷拉着头脸,任由郑贵妃数落,他只是连声应是,半个字都不敢反驳。

郑贵妃也知晓这事定是太子的主意,问责长信侯没有半分意义,便索性在东宫里等着,等宁烟屿来了,蹙起柳叶弯眉,指着宁怿鼻青脸肿的俊脸,问太子:“宁怿好端端的,怎会突然要去骑马,太子,你不是在圣人面前对本宫承诺过,以后无论如何都不教他骑马么?”

宁烟屿看了一眼郑贵妃,神色漠漠。

他倒没说什么,只是宁怿那小笨蛋,一把抓住了母妃的手:“是孩儿自己要和皇兄去骑马的!”

少年的两只眼睛亮晶晶的,清透如水,脸上虽然挂了彩,这因这一双眼睛平添了光辉,瞧着依然俊美如玉:“母妃莫要怪罪兄长!告诉母妃一个好消息,孩儿学会骑马了!”

郑贵妃嫌他没出息,一指头戳在他的脑门上,差点将宁怿的脑袋杵出一个旋涡来,喝骂道:“你这没出息的,就是你太子皇兄身边的一条哈巴狗,我在给你撑腰,你倒好,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回来,你还维护他?要不是他,你怎会受伤!”

郑贵妃数落着,但话不敢说得太重,控制在“为母则刚一时情急失态”的限度以内,宁烟屿则在一旁不咸不淡地睨着。

郑贵妃的拳头招招打在棉花上,偏生,即

便自己占了理,也不敢太过分,憋屈得很,怄气得很。

更何况,还有一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宁怿。

不用皇兄出马,宁怿自己就知道反驳:“不对,母妃,学习骑马哪有不摔跤的,太子皇兄小时候也摔过好多次呢!孩儿摔得轻,没有大碍,也没动骨头,擦点药就好了,这次我学会了骑马,以后再也不摔了。”

说罢,他起来,一屁股呲溜下榻,对着宁烟屿恭恭敬敬就是一礼。

“皇兄,母妃担心我,才冲撞你的,她不是有心的,哥哥你莫和她多计较,宁怿知道哥哥都是为了我好,我澧朝是在马背上定的天下,身为皇子,怎么能不通骑射。哥哥教会我,是我的师父,宁怿这就回去勤加练习!”

他的脸颊鼓鼓的,胜券在握。

什么?他居然还要回去继续骑马,还“勤加练习”?

郑贵妃险些便听晕了过去,自知儿子不站自己这边,她一人撼动不了太子分毫,难怪宁恪作壁上观,分明眼也不抬,但兵不血刃地便大获全胜。

郑贵妃暗自气恨,一人将宁怿扯着走了。

襄王殿下临走前,还冲宁烟屿眨眼——万事办妥。

襄王殿下那脑门上其实没一点伤,没有任何挂彩的地方,他今日出去学习骑马,有了先时的经验,加上宁烟屿从旁的“悉心指导”,宁怿的马术已经突飞猛进。

郑贵妃呢,生怕宁怿身上还有别的暗伤,回去得赶紧请太医来看伤,要有个伤筋动骨的,她就是闹到含元殿上也与太子没完。

一番兵荒马乱地求医问诊,得知宁怿没有受别的内外伤,郑贵妃悬着的心才放下了一半儿。

只是还有另一半儿,她总疑心事发突然,太子对宁怿存了歹心,只不过是儿子命好,才侥幸躲了过去,没让太子阴谋得逞。

这时她方想起来:“师家那二娘子呢?”

有宫人回禀:“回娘娘话,适才娘娘走后,太子近旁的司言带她出去了。”

“太子的人,几时

与师暄妍有了交情?”

宫人摇头,也说不知。

毕竟太子从不近女色,他身旁的女官,竟然与开国侯府的娘子相识。

这件事细细咂摸起来,还有些许微妙。

襄王殿下看见,母妃的眼神慢慢地似乎变了。

聒噪的郑贵妃终于走了,长信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转头对太子道:“好险。殿下你终于来了,臣只差被郑贵妃指着鼻子臭骂了。”

但殿下神色不对,他一直不回郑贵妃话,崔静训便看出了些许端倪来了,这时仍不回话,更加是坐实了心头的猜想,便凑上前,好奇地多嘴了一句。

“与师家二娘子谈崩了?”

结果换来太子一记泛白的冷眼,恰似两支冰冷的长钩子,凿过来,凌厉得很。

长信侯没有把嘴扯上封条,反而愈加放肆过分:“殿下,要臣说,这事你不对。”

宁烟屿原本负着手,被崔静训一声“你不对”责备,

他霎时舒开双臂,眉目却愈发冷沉似霜:“孤不对?()”

他有何不对。

那个没心没肺的小娘子,见了他便知唇齿相讥,根本就不给他说话的任何机会。

她那些话,刀子似的,字字戳他之心。

她问他,可是真心喜欢了她,那种语气和情态,不是等闲小娘子逼问郎君时的含羞带怯、柔意绵绵,更像要剐下他一层本来就薄的面皮来。

既如此,宁烟屿岂能教她得意。

殿下还知反问呢。

崔静训来到太子面前,卑躬屈膝着道:殿下,臣呢,长您几岁,对那个癫道人还有几分印象,要说你们俩中间最大的敌人,那,就是那个癫道人,可殿下你在这里也不是全然无辜。试想,要不是殿下你,那个小娘子本该在侯府平安快活地做她的嫡娘子,同长安任何一个贵女没甚两样,她的父母更不会疏忽她,转而去领养一个外甥女,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宁烟屿抿唇,他不说话,是因为没法反驳。

诚然,他在师暄妍的生命里,或许是充当了劫难的角色,但他有心补偿,弥合那些伤痕。

崔静训又道:“殿下再想,那小娘子自幼被疏远、被冷落,没有天伦,只有求而不得,只有望眼欲穿,要换了是殿下,难道就能大度地宽宏,那个与您素昧谋面,丝毫无关,却害得您沦落至此的人?”

宁烟屿仍是不答,眸色渐渐转深。

崔静训抚掌,笑道:“不过臣看,殿下和师二娘子这姻缘,是天作之合。”

宁烟屿倏地扬眉,将信将疑地看他:“何解?”

长信侯自来熟地坐到殿下身旁,笑吟吟地道:“单说殿下和师二娘子,同月同日同时而生,这岂不是天赐的良缘?”

同月同日同时降生,宁烟屿压下眼睑,遮住瞳仁中漫涌的思量。

不仅仅是如此,后来,他们又在洛阳相遇,彼此身份未明,便已交付己身。

长安离宫野草蔓延的放鹰台外,再一次相逢,那一个黄昏,他骑着快马去追逐一只落单的野兔,从没想过会在那里见到她。

他本以为,她只是长安一个普通人家的娘子。

自她弃他而去之后,宁烟屿在心里发了狠,那女子无情无义、薄情寡义至极,倘若念念不忘,连自己都会看轻自己。

所以,宁烟屿从未派人去查访她的下落。

在放鹰台下相见之前,宁烟屿甚至不知她是否早已回到了长安。

可见那便是该死的宿命孽缘。

“孤该如何?”

这时,太子殿下竟然病急乱投医,问起了一个比他还年长几岁、迄今为止孑然无妻的长信侯。

崔静训抚抚胸口,暗道一声,要是把太子殿下如此棘手的姻缘都能牵成了,日后他就出一本《月老指南》,定能使长安为之纸贵。

心下叹两声,面上却是一团和善地凑过来,悠悠道:“殿下,这俗话说得好,‘烈女怕缠郎’,殿下只顾和师二娘子

() 怄气是不成的。师二娘子眼下处境艰难,侯府二老认了外甥女当嫡亲女儿,二娘子就是嘴上不说,心上有多少难受,您知晓吗?这个时候,您把您那威风凛凛的储君身份给暴露出来,正是赶得不凑巧了,所以才飞来横祸。如今要平息二娘子心中的仇怨伤痛,太子殿下就得春风化雨,徐徐图之,若还不成,干脆不如死皮赖脸,纠缠于二娘子。”

“胡说八道。”宁烟屿冷漠讥嘲。

他堂堂一国储君,岂能干出伸着笑脸给人打的事?

崔静训为太子捏一把汗:“好啊,倘若殿下真的放弃不管。好,那咱们要说,师家二娘子本来就不得父母喜欢,如今是染病在身,气结郁胸,久而久之必成大患,您觉着,那侯门之人还会贴心来医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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