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确是剂良方。
无法界定具体时间,更无法确定原因,但迟燃的确慢慢走出来了。
不仅是走出来,还走得极远。他渐渐走出人生的谷底,不再自暴自弃,而是开始攀登,攀到比曾经更高的巅峰。
他重新出现在大众视野下,成为圈内数一数二的音乐制作人。
人们提及他的音乐造诣时,都不禁忘记他双目失明,忘记那是黑夜中诞生的乐章。
“迟老师!”
“迟老师好!”
“迟老师!”
……
迟燃走在某档音乐综艺的后台,路过准备室时,粉丝口中的歌王歌后规规矩矩地打招呼。
他寻常地颔首回礼。
钱宇依然给他当助理,但身价也水涨船高,能管着公司其他艺人的助理。
他已经结婚,孩子刚刚断奶,正过着他梦寐以求的俗人小日子,人一幸福,就会过得稀里糊涂,连今天几号星期几都得想半天。
钱宇跟在燃哥身后,望着他笔挺无一丝褶皱的衬衫西裤,心里多少冒出些怪异的感受。
从某种程度来说,恨救了迟燃,换言之,宋呓欢救了迟燃。
这想法很奇怪,矫情得跟他不相称,所以他很快就抛之脑后。
“票秒空!这会儿二手市场票已经炒到快五位数一张了。”推开休息室的门,颖姐迎上来,喜出望外地砸下来这么一句。
“......这帮粉丝真有钱啊,又不是国内,地球另一边,异国他乡哎。你这地方选的也是要命,斐济哎,那么远连舞台都得现场搭。再说你一点不顾及你粉丝钱包。”钱宇感叹道,“他们得飞十多个小时,就为你的音乐,为你。”
颖姐在娱乐圈混了多年,从没见过哪场跨国演唱会有这么盛大,更何况音乐会这种受众相对狭窄的场子。
“我刚入行那会,带那些不温不火四五线艺人的时候,从没想过有今天,我不只是带明星了,我在造神。”颖姐是真激动,她平时大多理性,鲜少说这么感性的话,“神在我们这,我们就是神座。”
钱宇嬉皮笑脸:“公司名改成神座得了。”
颖姐笑着说:“那还得找大师算算,万一这名字不旺我们呢。”
迟燃没跟着说些狂妄的话,但嘴角也噙着笑,带点肆意与骄傲。
“迟老师!”门外清澈的女声响起来,“我哥问你去不去晚上的庆功宴,去的话坐我们车呗?”
她哥是娱乐圈正当红的流量歌手,唱了许多片头曲,也演电视剧,演播厅外大多是他的粉丝。这人想跟他约歌,他推拒几次,但他还是总来找机会搭话。
这姑娘是他经纪人,年轻嘴甜敢张口,就是她哥派来磨人的。
“燃哥今天不去。”钱宇说,“不用送我们。”
姑娘笑着说:“迟老师,明天还有个局,就在你最常去那家和牛烤肉。”
迟燃正要开口拒绝,却被姑娘打断:“迟老师迟老师!!明天的事我明天再来问你。”
迟燃还想说话,再次被打断。
“我打工人,你今天拒绝我,我就得带俩坏消息给我哥,饶我一天吧。”姑娘笑嘻嘻地说。
这就是她磨人的手段,每天都来,见面三分情面,搞不好就磨通了。迟燃身份地位摆在这,也不好说太重,他不置可否。
“那就定了。”姑娘笑着说,“我明天还来~”
钱宇莫名觉得这话耳熟,却想不起来。
再望向迟燃,他灰调的眼某一刻忽而变得迷茫,像被拉到幽深的记忆山谷,在迷雾里窥得残存的只光片影。
迷茫很快消失,他大约也没想起来。
最终迟燃也没答应那位流量歌手,他忙着筹备个人音乐会,每天都泡在琴房里。这合情合理,粉丝的热忱递过来,他不可辜负,他得付出千百倍的努力才能配上这样的厚待。
落地瑙索里机场当天,已有许多早到的粉丝来接机,拥挤至极,钱宇连机场的全貌都没看清。
斐济时差四小时,时差不算太久,但迟燃还是跟他提前半个月过来。他对这场演出极其上心,全身心投入。
毕竟这演出空前盛大,能创造历史,自然得倾尽所有。
燃哥真的竭尽全力了。
钱宇水肺潜水看鲨鱼,躺在沙滩上看果冻海,还有跳伞海钓吃水果的时候,他燃哥一直泡在琴房里。
这里气温宜人,海水被日光晒得很舒服,这么美好的一切,他燃哥都视而不见,从没出过琴房。
音乐会选址在丹娜怒岛的私人白沙滩上。
舞台凭海而立,海风载着琴声吹来,落日如融化般温柔,仿佛入画。
迟燃穿着纯白晚礼服坐在落日晚霞中,莹蓝色的海浪与层叠渐变的晚霞拥着他,他仿佛这天地间的主人。
台下是他忠诚的信徒,无数热切的目光注视着他,用所有感官感受他的音乐。他的音乐太被自然偏爱,以至于海浪都在为他和拍。
他指尖轻盈地落在古董钢琴上,——是那架他最心爱的古董钢琴。
这琴令他们支付高昂的运输费用,越洋而来见证此刻。
钱宇至今记得迟燃眼盲后第一次登台的样子,他躲在屏风后,不愿被注视。后来他渐渐适应,站上大大小小的舞台,越来越被仰望着。
他不是为舞台而生的人,他是为音乐而生。
很让人感动的一刻。
夕阳西下,收尽余晖,星星被琴音唤醒,一颗颗亮起。
还有最后一首曲目,这场宏大的音乐会便将落幕。
最后一曲前,舞台上燃起篝火,乐队演奏着土著竹制乐器,热烈虔诚。斐济人信奉火焰,歌颂火焰,他们认为那是神的恩赐。
迟燃走至后台做准备,他摸着一瓶水,指尖微微发抖。
钱宇问他:“很累吗?还有两分钟,冰敷一下?”
迟燃轻轻喘出口气,白色燕尾服随他的呼吸颤动,他摇摇头:“我紧张。”
“都快弹完了,紧张什么?”钱宇笑他。
迟燃不答,打开手机摄像功能,将手机放进他手里,说:“这段帮我录下来。”
“……谁看啊?你吗?”钱宇故意问。
这样的问题早不会刺伤迟燃,他笑着回:“你管我。”
说完踏上台阶,缓步上台。
钱宇拿着他手机,摆弄没几下就被语音播报弄得头疼,干脆丢到一边,掏出自己的手机。
手机震动两下,是某个社交账号的推送,看着像是宣传斐济旅游,他到斐济后就没断过。
将通知关闭的前一刻,他看清上面的字,手猛地一抖,手机啪嗒一声摔在地上。
【斐济:美丽的无癌之国】
这是迟燃坚持选择的音乐会地址。
巧合吧。
一定是巧合。
钱宇惊魂未定地附身捡起手机,没忘任务,他打开摄像头,对准台上已经坐稳的人。
压轴曲目前奏响起,每个音符砸进钱宇胸腔,他控制不住地颤栗,连呼吸都暂停。
钱宇五音不全,不听音乐,这是他唯一靠前奏就能认出的歌。
Icarus。
震惊之下,他拿起迟燃丢在一边的手机,在聒噪的播报中点进他某个APP的关注列表,里面只有一个账号。
对方已注销。
复活甲原厂直发也早就注销掉,变成系统默认的灰色头像。
钱宇录像的手颤抖起来,他不敢再细想下去,他拼命说服自己这都是巧合。
这必须是巧合,否则……否则就太可怕了。
Icarus的演奏已接近尾声,迟燃微微仰着头,礼服随着他的动作绷紧又松开。
他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像弹给恋人般幸福。
钢琴背后的篝火熊熊燃烧着,火舌舔着天上的星星,火焰声与海浪声像截然不同的两种鼓点,铺进曲子里,宛如承载爱意的心跳。
钱宇忽然不敢看下去,可也不敢放下手机。他依然兢兢业业地举着手机,拍摄抖得不像话的视频。
迟燃用薄底皮鞋轻轻一勾,打开钢琴锁,垫脚轻轻往前一送。
古董钢琴带着他滑向篝火,人群阵阵惊呼。
火焰瞬间跃上在钢琴上沿,焰火在他灰暗的瞳孔中燃烧。
钢琴在夜色下静谧而又热烈地烧起来。
他不躲不避,无视台下高高低低的惊呼,他岿然不动地弹着最后的段落。
燃烧的钢琴照亮他的脸,从某些角度看过去,火焰在轻拂他的脸颊,可他浅笑着,仿佛失去知觉,指尖飞舞继续着。
曲子的最后,他几乎被火焰包裹着,琴声也渐渐变调。
钢琴燃烧着,他静静立在一旁,瞳孔映着火光,露出温柔的神色。他宛如将自己打包成赠予爱人的礼物,脸上挂着期待的笑意。
钱宇再怎么不愿接受,也清楚地意识到,迟燃知道了。
这不是纪念,是盛大的告白。
待到钢琴燃尽,只剩残骸,待到人群散尽,唯余空荡沙滩。
迟燃静立于星空之下,面对海风沉默着。他好像将自己盛进个空无一人的世界,他流连其中,不舍得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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