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那边喧哗声不断,而府衙这边却是一片死寂。
府衙后堂,洪懿摔了茶杯,“查,给本官查清楚,是谁在散布谣言!”
一旁的师爷脸色惨白,颤声道:“大人,牢大家中……尚有剩余腐根草……”
洪懿一巴掌扇过去,斥声道:“废物,现在立刻去处理,要是让马烈查到,你知道后果。”
师爷不敢多话,只好连滚爬爬出去。
不巧的是,他刚出府衙后门,就被两名路过的汉子不小心撞倒。等他爬起来赶到牢大家中,却发现家中已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他瘫坐在地,面如死灰。
他知道,已经来不及了。
雪又开始下了,纷纷扬扬,落在院中那棵孤零零的梅树上。
沈含章走近屋,低声说道:“洪懿那师爷已发现牢大家中被翻,正惶惶不可终日。苏先生那边,明日会继续说下半段,马刺史查案英明的风声。”
姜蘅正站在窗前看雪,闻言尚未回头,“马烈方才派人传话,申时要去牢大家中搜查。”
“阿蘅,若真搜出腐根草……洪懿会不会狗急跳墙?
姜蘅转身,淡淡说道:“他不敢。”她缓步走到案前,展开一份文书,“这是洪懿三年来税银亏空的明细,已抄送御史台。”她抬眼,“他现在该想的,不是如何抵赖,而是找谁顶罪。”
“所以,才让外面的舆论只提及师爷,而不提洪懿本人?”
姜蘅微微颔首,“给他留条退路,他才会顺着我们指的路走。”她执笔写信,递给一旁的随从,“这封信,今夜子时前,送到杨师爷手中。”
随从接过信,只见信封上无字。
姜蘅轻声说道,“告诉他,一人扛下,可保家人平安。若想拉主子下水……”她顿了顿,“满门皆灭。”
随从领命前去。
沈含章叹息,“这杨师爷,也是个可怜人。
姜蘅又走至窗前,看向窗外越发密的大雪,“这世道,谁不可怜?但既然选择了为虎作伥,就该想到今日。
雪越下越大,覆盖了洛城的街巷,也覆盖了所有痕迹。
明日公审,一切将见分晓。
雪已停,院中积雪未扫。牢大家中是两间破旧土屋,院中堆满了未卖完的泥肥。
马烈带着几名衙役径直进入院中,洪懿跟在身边,面色铁青。
衙役搜寻片刻后,床榻下翻出一瓷瓶,打开一开是一包紫黑色的干枯草药。
一旁的医工长上前查验,“大人,确为腐根草。”
马烈蹙眉,“继续搜。”
不一会,衙役又从灶台下的翻出一木匣,里面装着不少银子,看上去应有一百两,还有一封书信。
马烈展开书信,脸色骤变。
“……事成之后,另有五十两报酬,切记,定要在十二月前将河泥送至阴家药田……若有人问起,便说从洛河挖来的,其余的一概不知……”
落款处盖着一枚私印——杨。
正是洪懿师爷的私印。
马烈转身,“洪太守,这些你作何解释?”
洪懿连忙答道:“马刺史明察,下官……下官实在不知这狗奴才竟敢背着下官作恶,定是他贪图阴家家产,暗中下毒陷害。是下官失察。”
弃车保帅,这倒是在意料之中。像洪懿这样的人,向来只将自身利益置于首位。一旦事态可能损害到自身,便会毫不犹豫地舍弃他人,以求保全自己。
府衙内,杨师爷跪在堂下,面如死灰。那封信、账册、腐根草全摊在他面前。
马烈举起那装有腐根草的瓷瓶,“你可知这是何物?”
杨师爷嘴唇哆嗦,“大人,草民……草民不知。”
马烈冷笑,“不知?”他拿起书信,“这信,可是你写给牢大的?”
杨师爷连忙磕头,哭诉道:“小人……小人不识字,定是有人伪造”
马烈将信推到他面前,“不识字?那这私印从何而来?”
他提高声音,“账册上清清楚楚写着收洪府银一百两,你区区一个师爷,哪来这么多银子?”
洪懿坐在一旁,额角不停冒汗。这时他突然起身,一脚踹在师爷身上,呵斥道:“你这臧获!竟敢背主行恶,还敢盗取银子。快说!是谁指使你陷害阴家?”
这一脚,让他顶罪的意思。
杨师爷被踹倒在地,抬起头看着他。洪懿眼神冰冷,又带有几分不屑。
他突然想起,这些年,替洪懿做了多少脏事。贪赃枉法、买卖官爵……每次都是他出面,每次都说本官定会保你。
可如今……
杨师爷缓缓爬起,跪好,声音沙哑,“无人指使,全是小人……一人所为。”
满堂皆静。
“一人所为?”马烈问道。
“小人贪图阴家家业,想低价吞并他家药田。所以买通牢大,在河泥中掺腐根草。”
“那这些银子你从何而来?”
“那些银子,是小人这些年,克扣府中账目攒下的。信件是小人找代笔写的。”
马烈盯着他良久,然后问一旁的衙役,“那牢大现在何处?”
“回大人,牢大……三日前便已死了,落水而亡,现已下葬了。”
死无对证,这下杨师爷已经毫无退路可言了。
马烈猛地一拍惊堂木,“带下去。”
话音刚落,杨师爷便被两个衙役拖了下去,他离去时最后看了一眼洪懿,可洪懿并未抬眼,一顾地喝着茶。
牢房内,杨师爷蜷在草堆上。这时,牢门被打开。
一男子披着黑色斗篷,独自走进,见状狱卒连忙退下。
杨师爷抬头,看清来人,笑道:“姜大人,是来送小人上路的?”
姜蘅未答,而是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他,“你阿娘和一双儿女,现已送出洛城。这是他们的新户籍从此姓柳,与你再无牵扯。”
杨师爷颤抖着手接过信,看清上面写的“陈氏,携孙投亲沅陵”后,连忙磕头,“谢……谢大人。”
“你既选择一人扛下,就该明白只有死人才不会说错话。”
杨师爷抬眼,“小人明白……洪大人答应过,只要我扛下,保我全家富贵。”他哭笑道:“可洪大人的话……又有哪次信得过?”
他压低声音,“姜大人,小人在书房暗格里,留了一本账册——记录这些年老爷打点各处的明细。若大人需要可自行取用。”
姜蘅深深看他一眼。
杨师爷退后两步,又跪下,“姜大人保重。小人……去了。”
姜蘅走出牢房时,狱卒正端来最后一餐,一碟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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