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出来没什么底气，尽管黎语的本意是想安慰温言，但她也明白即使是一句普普通通的话，也有戳到温言痛处的可能。
她都有点后悔送温言回家了，可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她总不能再一键撤回。
算了。
生气也好，觉得她多管闲事也罢，她都认了。
但实际上她并没有等待很久，温言脑海里大概回荡了两遍她的声音，准备竖成尖刺的自尊转瞬就化成了柔软的水，静静地在心室流淌。
他看着黎语头顶小小的发旋，温声说：“对，至少我们健健康康站在这里，未来也还会有很多种可能。”
黎语眨眨眼，发现温言也在安慰她。
绷紧的心弦忽然一下松开了，她放松地笑起来，“就是！而且我们不仅身体很健康，而且成绩也都很好啊，按照一中的重本率来看，我们以后肯定能考一所很好的大学！”
她仰起头看她，嘴角又挂上了小小的梨涡。
温言不自觉把伞柄抓得更紧了。
他忽然在想，虽然生活中没有父亲的存在，但黎语的妈妈一定很爱她，给予了她很多很多的爱，才能让黎语这样自由烂漫地向世界释放善意。
就像奶奶对他一样。
“阿言，这是你的同学啊？”
背后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黎语回头看到佝偻着腰身，头发花白，有点胖胖的奶奶正撑着一把红格子的天堂伞，手里还提着一个很大的西瓜。
旁边还有个看起来七八岁左右的男孩子，双手都拎着一大袋子菜。
“嗯，她叫黎语，是我同班同学。”
温言立即把黎语的伞放回到她手里，赶忙把奶奶手里的西瓜接过来，再顺手提起小男孩手里的菜，最后才向黎语介绍，“这是我奶奶，姓温，也是福利院的院长，就是她从……收养了我。这个是晨晨，也是从小在福利院长大的。”
中间卡顿了一下，温言不自然地抿了下唇，不过黎语没有注意到。
她一面对陌生人就容易大脑短路，有点局促地拉了下裙摆，小幅度地弯了下腰，“你好温奶奶，你好晨晨，我是黎语，中秋节快乐。”
晨晨比黎语还害羞，怯生生叫了声姐姐就往温言和温奶奶背后躲。
但温奶奶是个非常和蔼的老人，笑起来眼里满是慈祥，“哎哟小姑娘真是又漂亮又有礼貌，正好我和晨晨出去买了西瓜，快进来一起吃点。”
亲切温和的态度很大程度抚慰了黎语的慌乱，她摆了摆手，“不用的，谢谢奶奶。”
“别跟奶奶客气，难得阿言带同学回来。”
“真的不用——”
“吃点吧，谢谢你送我回来。”
陡然听到温言的声音，黎语又懵了一下，再回过神的时候，温奶奶就已经推开老旧掉漆的黑色大铁门，拉着她进去了。
福利院里面的装潢和外面看一样，有些破旧，连头顶的吊灯都灰蒙蒙的不够亮。
黎语仰着脖子看了看灯，又默默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正要问伞应该放到哪里，看到温奶奶把伞放在门口撑开晾着，连忙也把伞放了过去。
温奶奶招呼着她去客厅坐会儿，又扭头问温言：“今天回来得要早些啊？”
“王叔说今天中秋，让我早点回来陪你一起吃饭。”
“你要真有这份心就别出去打工了。”
看他把今天赚到的钱拿出来了，温奶奶反手就又塞进他口袋里，“钱是该大人考虑的问题，你跟着操什么心，着什么急？说了多少次，你健康长大、好好学习就行了。”
“我有好好学习，你别管这些了。”
温言还想把钱再拿出来给温奶奶，但次次没成功，干脆抱着西瓜进厨房了。
福利院另外还有四个孩子，都和晨晨差不多大，基本上都是内敛的个性，挨个和黎语打了声招呼就一窝蜂全挤进了厨房帮忙，里面这才穿来些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黎语坐得有点远，听不清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就听到五个人时不时叫一声哥。
而温言的话还是不多，偶尔含着笑意应上几声。
温奶奶站在厨房门口摇了摇头，回来给黎语倒了杯水，“阿言这孩子从小就这样，想好的事情就是非做不可，我怎么说都不听，剩下五个小的也都跟着他学。”
水温刚好，黎语喝了一小口，抿出一个浅浅的笑，“他们是不想让你太辛苦了。”
“哎，这些孩子就是太懂事了。”
温奶奶叹了口气，想在茶几底下的箱子里找点零食出来招待黎语，但翻了半天也就找出来一袋速食小面包，纠结了一下还是眯着眼睛把小面包拿远了点，看清了生产日期，确定没问题才放到黎语手边。
“也不知道阿言在学校里到底怎么样，以前没见他带同学回来，家里都没什么零食，你要饿了就吃个小面包，千万别客气。”
说到饿，黎语还真有点饿了。
她撕开塑料包装袋，注意到温奶奶的忧虑，说：“奶奶你放心，温言在学校里很好的。他学习很认真，成绩好，对同学也很热心，他很好的。”
她的视线不自觉往厨房那飘，偶尔能看到温言忙碌的背影，耳边又充斥着温奶奶的声音，“每次开家长会，老师也都这么说他，我还老担心是老师看我们情况特殊，特意捡好话给我这老婆子听呢。”
黎语立刻摇摇头：“没有，我说的都是真的，温言真的很好的。”
“你也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温奶奶也看着厨房那边，缓声说：“他是我收养的第一个孩子，从小就听话懂事，安安静静的不爱说话，我是真怕他嘴上什么不说，全都放心里了，这得憋出毛病的。”
老人家就是容易多愁善感，指着胸口说完还眼泛泪花了。
看得黎语心里一慌，连忙抽了两张纸给温奶奶，“不会的，温言肯定会健健康康的，你千万别想太多。”
“是，现在看他好歹有你这个朋友，我这心可算是踏实了。”
温奶奶擦了擦眼角的湿润，腾出一只手还轻轻拍了拍黎语的手背，搞得黎语感觉心里都又闷又酸的。但是在关系的定义上，她也不是很能拿得准。
或许在前天说好一起喂养小狸花的时候，她和温言就是朋友了吧？
而且就像温言不会轻易透露他是福利院的孩子一样，她也不会见人就说她爸爸去世了。
现在他们互相知晓彼此的秘密。
应该是关系不错的朋友了？
不过她还没吭声，恰好温言带着几个小孩端着切好的西瓜出来了。
他的刀工看起来很不错，西瓜被他削去皮，切成了薄薄的一片，整整齐齐摆放在瓷盘上很好看，上面还插着几根牙签，吃再多也不会把西瓜汁弄到手上去。
他端给黎语的是一个单独的盘子，刚一放下就说：“你先吃，我去做饭。”
“你在这坐着陪同学玩，我去。”
温奶奶拉住他的小臂，同时也借着他的力站起来，对黎语说：“你要是不嫌弃的话，今晚就留在这吃个饭，我做不了什么大菜，但做些家常小菜都很不错。”
黎语连连摇头，“不用，我晚上要回家吃饭的。”
“你腰不好就别——”
“那就让阿言陪你玩会儿，以后想来玩随时都可以过来。”
温言的话说了一半就被温奶奶堵回去了，但她这话是对黎语说的，温言就没接话，侧目看黎语左手正紧紧攥着裙摆，小声应了句“谢谢奶奶”，又改口说：“那你当心点，我就在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就叫我。”
温奶奶摆了摆手，进了厨房之后，有个年纪稍大一点的女孩子也跟着过去了。
这下黎语更是感觉坐立难安，“我在这是不是影响到你们了？”
“就做饭这事，只要哥在家，奶奶都要和他争好多遍。”
“不过哥一般都不在家。”
晨晨和另一个女孩一唱一和地搭了两句腔，说完听到温言清了清嗓子，就马上闭嘴老老实实吃西瓜了。
以前没见过温言这么有威严的样子，黎语有点新奇，慌乱的情绪也很快又平复下来，插起一片西瓜咬了一口。
“不在家是一直忙着在外面打工吗？”
“附近的邻居都知道福利院的情况，知道我想打工挣点钱，有些自己开店的叔叔阿姨就会让我没事去帮忙，他们人很好，价格都按正常的兼职来算。”
温言已经对她几乎毫无隐瞒，黎语小声问：“那肯定很辛苦吧？你这样怎么还有时间写作业啊？”
“哥几乎每天都熬到一两点，睡眠时间从不超过六小时。”
晨晨又冷不丁地说了句。
温言都被他气笑了，伸手在他额头上敲了下，力度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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