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真是天真。”先前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几分笃定，“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情，昨日长公主连夜问话，早就问明白了，引华瑾郡主上冰面舞剑的方小姐，供出是受了楚四小姐的指使。”
贺兰瑾倚在窗边，指尖绕着腰间玉佩的流苏，听得愈发觉得有趣。这宫里的流言，竟比宫外市井传得还要快，还要添枝加叶。
“怪不得，昭仁宫当值的素霞姐姐说，昨日陛下对皇后娘娘发了好大的脾气，连茶盏都摔了。”外面低语还在继续，“说起来，楚四小姐素日里瞧着那般温婉，怎么会做这等事情？”
“谁知道呢。”另一个声音接话，语气里带着猜测，“许是听说华瑾郡主将要许给慎王殿下，楚四小姐心里急了，毕竟人尽皆知她想当慎王妃。”
“慎王殿下？”先前的声音明显愣了一下，“传言不是翊王殿下与华瑾郡主私定终身吗？”
“翊王殿下怎配？他不过是个闲散王爷。”说话的人语气似乎有些不耐烦，“这华瑾郡主和翊王殿下根本素不相识。”
“今晨我听武门的侍卫大哥说，这传言连宫外都传遍了呢。”又一个声音插进来，带着几分笃定的狡黠，“依我看呐，说不准这些传言，就是楚四小姐自己放出去的，这样就能坏了华瑾郡主与慎王殿下的姻缘。”
“你们几个干什么呢！活做完了吗就在这里偷懒！”一声高呵陡然响起，瞬间打断了小宫女们的窃窃私语。紧接着便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夹杂着扫帚倒地的轻响。
宣政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时，贺兰瑾已端坐在侧边的梨花木椅上，背脊挺得笔直，指尖正轻轻摩挲着袖边的暗纹。
进门的倒是熟人，贺兰瑾一改先前在北境的傲慢，主动起身迎了两步，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黄公公。”
黄天茂忙小步上前，一如既往地躬着身子，脸上堆着妥帖的笑意：“郡主万安。”
“师父让奴才转告郡主，陛下下朝本是召了陆司尊与首辅大人一同议事，只是荣寿宫刚遣人来请陛下过去，只能劳烦郡主再稍候片刻了。”
贺兰瑾微微一顿，抬眸问道：“督查司的陆司尊？”
黄天茂笑得愈发妥帖，眼角的褶子挤成一团：“正是。”
贺兰瑾瞬间便回过神，对着黄天茂微微颔首：“还请替我谢过宋公公提醒，是我疏忽了，回京这些时日，竟还未去荣寿宫拜见太后娘娘，实在是做小辈的失礼。”
黄天茂忙躬身应道：“郡主言重了。您初回上京事务繁杂，太后娘娘素来宽和，必不会怪罪。”
他又客套了两句便告退了，殿门合上的瞬间，贺兰瑾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
督查司是独立于朝廷之外，直属陛下的机构，掌监察百官、查办密案的大权，甚至可以越过大理寺和刑部掌部分刑案，这位陆司尊更是陛下心腹，此刻召他与首辅大人议事，又留贺兰瑾在宣政殿候着，这是什么用意？
这位宋公公又是为什么来提醒她？
贺兰瑾的思绪在片刻间转了无数个弯，却仍理不清这层层叠叠的关节。正思忖间，门外传来宫人整齐的行礼声：“参加陛下。”
她心头一凛，当即起身迎至殿门口。事到如今，再多的揣测也无用，只能来什么便挡什么了。
“参见陛下。”贺兰瑾敛衽俯身。
尚未等她起身，便听见头顶上传来建宁帝的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愠怒，话却不是对她说的：“苏青，你这些徒弟们是怎么当值的？华瑾在此等候了这许久，连杯茶水都没伺候上，是越发懈怠了！”
跟在后面进来的苏青忙跪伏在地，连连请罪：“奴才失职，奴才这就去吩咐人备茶！”
“起来吧。”建宁帝这才转向贺兰瑾，语气缓和了些，抬手示意她起身。
贺兰瑾依言站直身子，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随建宁帝一同进殿的两人。左侧那位身着玄色官袍，面容清癯，眼神锐利如鹰，正是督查司司尊陆衡；右侧老者须发皆白，身着一品绯色朝服，正是内阁首辅张鼎臣。
这位陆司尊年纪不过四十，却能执掌权势赫赫的督查司，位极人臣，其手段与城府可想而知，可谓是前途不可限量。
“首辅大人。”贺兰瑾故作不知陆衡身份，只对着张鼎臣微微俯身行礼，语气恭谨。
建宁帝在主位上坐下，目光掠过三人，适时开口介绍：“这是督查司的司尊陆大人。”
贺兰瑾这才转向陆衡，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恍然之色，敛衽行礼：“原来是陆司尊，华瑾久仰大名。”
陆衡微微颔首，他目光在贺兰瑾脸上稍作停留，便移向别处，并未说话。
建宁帝端起茶盏呷了一口，目光在三人脸上转了一圈，慢悠悠地开口：“今日召你们来，原是有件事要议，只是荣寿宫忽然叫朕过去，倒让三位爱卿好等。”
张首辅立刻欠了欠身，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太后娘娘凤体康泰乃是国之福泽，想必是有要紧事垂询。臣等在此等候，本就是分内之事。”
这种场面话，自然该由在场官位最高的张首辅来接。贺兰瑾垂着眼帘，陆禀衡则端立如松，两人都默契地保持着沉默，将话语权让了出去。
建宁帝放下茶盏，语气里透出几分显而易见的烦躁：“能有什么要事？还不是楚家那个丫头，被家里惯得无法无天，闹出这等丑事，竟还敢跑到荣寿宫哭诉。”
想必说的是楚幼珍。宁国公夫人的母亲是太后的亲妹妹，楚幼珍作为太后的亲外侄孙女，自幼便得太后疼宠，在京中贵女里向来是出了名的娇纵。
张首辅顺着话头叹了口气：“年轻姑娘家难免骄纵些，太后娘娘疼惜晚辈，也是常情。只是这次牵涉到郡主，确实该让楚家好好管束才是。”
他这话既给了太后面子，又暗暗点出楚家理亏，可谓滴水不漏。
“今日叫两位爱卿来，确有一事。”建宁帝不再绕弯子，目光转向陆禀衡与张首辅，语气沉稳下来：“华瑾回京已有多日，如今北境局势已定，又有北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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