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析仰头看着缠绕在直升机起落架上的一段触手,就是它支撑着两个人的重量,在百米高空飘荡。
她想笑一下,皮肤已经僵到不听使唤。
这也太高了吧!
摔下去比20层楼掉下去更影响市容!!
如果两个人的碎肉融在一起,挑都挑不出来怎么办!!!
俯瞰早已面目全非的楼顶,只有在半圆形蓝色保护罩下的地面仍然□□,容纳着不少人站立。
那个B级异形已经被制住,严严实实关进了另一架直升机带来的囚笼中。
“在想什么?”27的声音响起,除了开口时嗓音有些喑哑外,一切正常。
林析正在盯着收容异形的工作人员出神,因此脑子没跟上嘴的脚步。
“当时缝得应该够牢吧……”
林析很想抽自己一巴掌让她清醒一下,但是手还被紧紧裹着动不了……
一声闷笑从胸腔震响,轻轻扫入了林析耳中。
“那你可以放心……”
紧裹着腰部的力道忽然消失,失重感方才涌现,就被一只极有力的手臂拖住了。
缠绕在起落架上的触手猛地发力并回缩。
两人被完美荡进了直升机的机舱里。
“……不过你害怕的话,还是进来吧。”他说完了方才没出口的下半句。
机舱内。
“诶,褚列,你进来干啥?!身体受得了吗!!”
一个穿着特遣队制服的男性炸着一头刚睡醒的乱毛,原本悠闲地哼着小歌,忽然听到身后的动静,扭头惊呼一声。
林析被扶到了座位坐下,随即迅速扣好安全带,然后将双手交叠放在腿上,目视前方。
那句“我才不怕”没说出口……
“救了个人。”被叫作褚列的男人坐在了大开的舱门旁。
狂风吹着林析的刘海乱舞,出门前扎好的低丸子头也因为这两个小时的挣扎乱成一团,因为经历过种种磋磨,发丝正微湿着铺在脸颊颈侧。
坐在驾驶座,已经快无聊死了的人絮絮叨叨开口,开始安慰自己闲得发慌的嘴:
“害,我说你突然让我赶紧飞过去干什么,救援队的人明明都已经控制住了。咱们才刚出任务回来,我眯了两个小时就被薅起来说要干活,真不怕机毁人亡啊?话说你到底为啥要下去,我刚看下面来的可是救援1队,队长那个防护罩多厉……”
“咚……”一声闷响。
他在感受到椅背的“轻轻”一脚后,瞬间止住了话头,摘下了飞行眼镜,委屈巴巴地回头。
“哎呀我不说了我不说了,你看你,真是的!回头又要报损了,写报告烦死了。你就适合在外面荡着……”
视线正正撞向了目视前方的林析。
血迹污浊交错,本应是狼狈的,可微微汗湿的额角下,那双眼睛……
碎玉染血。
暗红色?很少见啊。
“牧元……”
叫名字的声音不大,但椅子忽然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受惊之下,直升机在空中打了个摆。
驾驶座上那位倒没什么大碍,连忙规规矩矩戴好眼镜,又抬手理了理鸡窝般的头发。
反倒是在研究27在干什么的林析,被惊得狠狠攥住了扶手,用力到指节发白。
安全带差点没把她的胃勒出来!
原本就有些虚弱的林析死盯着驾驶座,强按下一声声惊天吐槽。
“我知道为什么了……好嘛好嘛,我好好开、好好开……”
牧元嘟囔两声,再也没转过头来。
空气安静了。
过了好一会,林析缓过了气,又措好了辞,偏头向身侧的人开口:“你任务执行还顺利吗?有没有什么异常?”
牧元悄悄支起了耳朵。
褚列抱着胳膊,低垂着头,战术头盔、面罩、黑色的特遣队制服将他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挺括的制服勾勒出强劲的肌肉线条,一寸一寸隐于暗处。
由于低头的动作,浓密的睫毛投下小片阴影,眼睛也被遮挡了。
只剩下眼周为数不多裸露的皮肤依旧清晰,自左侧眼尾向外,一小道不明显的凸起若隐若现,最终消失在了黑色的面罩之下。
“没有,都挺好的。”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回应了一声,开口那一瞬间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因为某些压抑着的情绪而发声奇怪,忙又清了清嗓子。
“嗯,刚刚有受伤吗?”
林析回过头,继续目视前方,余光忽然飘到了天边的云彩上,语气死板而僵硬,一副例行公事的模样。
表面看起来再刻板,云彩再好看,脑中还是不由自主回想起了当时的情形。
一年半以前,他性命垂危,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好肉,在接受了长达三个月的痛苦治疗后,还是得到了一张病危通知书。
艰难的选择摆在面前,是面临死亡?还是加入一所的实验项目,继续活着为抗击异形而战斗。
活着,只是要换种方式,踏入人类与异形那道模糊的界限。
当时只有林析手里有准备差不多的移植项目,在所长的安排下,他被送上了手术台。
那段时间林析的状态并不好,可如果她不答应,这个人面临的将会是必死的结局。所以,她应下了,因为她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一位心向光明的战士落得那样惨淡。
然而,手术的可怕及其对人性拷问力度还是超乎想象。
身为人的认知不断被重塑,“我身为人类而存在”这句话看似轻巧,实际重达千钧。
实验品靠着一遍遍痛苦而煎熬的暗示,度过那些惨烈的折磨。
可同样深陷其中的研究员呢?亲手将活生生的人送下地狱的她们,又以什么样的身份残喘于世?
意志摇摇欲坠,林析在实验后期精神状态几度濒临崩溃。
每一天的夜晚,都会莫名开始思考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在一遍一遍地反思中,对自己产生厌恶。
她明白自己不适合待在一所了,那里需要的是永远坚定。
人类的处境容不得片刻游移,想要获得生存空间,就必须扛住那些无穷尽的重压。
所以,在完成这个项目、顺利通过高级研究员考核之后——
她离开了一所,逃离了那七年的记忆。
“没有,我恢复能力挺强的。”
面罩下,褚列沉闷开口。
林析清楚知道他被覆盖住的面孔,也曾触碰过那一道道惨烈的疤痕。
但那已经不是他了,不是档案上那张含蓄温柔的笑颜,也不是那道讷言敏行的身影了。
人类与异形融合获取力量,在精神力骤降的那一刹,人体也会发生畸变,形貌、骨骼都会随着一步步融合发生变化。
一点一点,直到再也找不到真正的自己。
当物质形态的身体彻底发生转变,精神世界崩塌,还有什么能证明你曾作为那个他人记忆中的人类而存在?
林析还想问些什么,可被呼啸的狂风硬生生逼退了。
这人怎么不关门啊!她要被吹死了!!
空气安静。
牧元好几次想开口,但还是死死掐着自己的大腿憋住了。
谁见过褚列这副鬼样子啊?
一年前惨烈的三天三夜车轮战还历历在目,那个肆意张扬的样子,还有凭一己之力把整个基地打趴下的狂傲……
可现在,平日里和他们玩笑打闹、比谁都放得开的人此刻正安静地坐在座位上,全身僵硬紧绷。
要是能拍照,回去给几个伙伴看看,八成要齐伙把褚列压去医院——检查一下他空空的脑子里多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但这一刻!牧元迫于身后那位的淫威,只能面带微笑开着直升机在空中盘旋。
他确信,自己但凡再开一次口,给他爱与依靠的椅兄就要不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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