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千帆很小心。
他持续监控了后台三个月,确定一切正常,他才重新启动血钻的航线。钱立川第一时间锁定了这批货物,并且还原了被修改的溯源编码后,匿名向国际刑警举报。这批货刚到达港口,就立刻被截获。
警察查询溯源信息,发现这批走私钻石产地果然是来自一个未公开开采权的非洲战乱国,而生产商直指华安集团旗下的金福珠宝。警察根据查获的交易记录,将这条产业链上负责洗黑钱的目标锁定在钱氏身上。
“我劝你们小心点说话,不然我告你们诽谤。”面对前来调查的警察,钱晋矢口否认,“我们钱氏从事的都是正规生意,怎么可能洗黑钱。”
而钱凯面对警察的审问就没有这么淡定了。
“我劝你还是尽快招了吧。我们已经掌握了所有的证据,尽早招了还能争取减刑。”
钱凯六神无主,两只手紧紧地攥在一起。这几年,地下钱庄的生意一直都是他直接负责,他不确定警察到底掌握了多少资料。
他战战兢兢地说道:“我的律师没到之前,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作为骨干人员的陆立衡也被控制,他考虑到自己不是主犯,早早就招了,直称自己都是听从钱凯的吩咐办事。这个世道就是如此,他只是为自己考虑而已。就算他不招,也不能担保钱凯会不会为了自保往他身上泼脏水。
被律师保释出来的钱凯回到家见到钱晋,立马上前抱着他的大腿哭道,“爸,你要救我!要不你安排我出去避一下风头吧,等没事后我再回来。”
钱晋看着眼前这个儿子,内心有着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他是他的亲儿子,他也不想他出事。可是,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终究难成大事,如今反而是他最有价值的时候。
钱晋抬手拍了拍钱凯的肩膀,说道:“Kyle,没用的,这次国际刑警加入了。你还能逃去哪里,难道你想一辈子都躲躲藏藏地过日子吗?”
钱凯瞬间呆住了,问道:“爸,你这是什么意思?”
钱晋语重心长地说:“你长大了,该学会承担责任了。”
……
程洋的律师以案件出现新证据为由向法庭提起上诉。
其实,钱立川一开始就发现了端倪。他调查钱晋洗.黑.钱这条线太久了,当钱凯陷害程洋的时候,他几乎第一时间就发现了问题。
“但我们现在不能暴露。”钱立川皱着眉头说道,“不能让钱晋知道我在查他。而且,这也不能保证一定能帮你脱罪。”
程洋听出了钱立川的意思,心头压着一块重重的石头:“你的意思是……”
“你有选择权。”钱立川说道。
一如两年前他决定回港城时,他看着犹豫不决的程洋平静地说道:“你可以选择。留在美国,基金给你打理。或者,我们一起去港城。”
当时他们在美国的事业一帆风顺,程洋当然更想留下。但他还是问了一句:“你为什么想在这个时候回港城?”
钱立川沉默了很久,久到程洋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才终于开口说道:“我想回去摧毁由三大家族建立的那套狗屁金钱秩序。”
这句云里雾里的话,却猛地击中了程洋。
他的前半生没有叛逆期,因为他必须努力往上爬,他没有时间和精力叛逆。但是,他越努力就越发现一个事实,他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爬到顶端。如果不是钱立川的出现,他或许努力一辈子都无法到达眼下这个高度。
这个世界早就建立了一套牢不可破的游戏规则,所有人都被这个规则拿捏得死死的。他们都只是这个游戏中的NPC。而这时,有个人对他这个NPC说,你想不想去反击这个制定规则的人?
这一句话,释放了他迟到的叛逆期。
他突然想和钱立川去试试。在这一刻,他好像找到了自己人生的使命。钱立川对他来说,从恩人变成了一个精神向导。所以,这些年,无论他要他做什么,他都没有异议。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背叛他。
就算是现在,钱立川希望他将计就计地去坐牢,他竟然也觉得是应该的。
钱立川看着沉默不语的程洋说:“你不必有压力,我不会强迫你,无论你选择什么,我都不会有意见。你不同意的话,我可以想别的办法。”
程洋深深地吐了口气,他还能怎么选?一边是掐灭希望,把自己送进监狱,另一边是将证据交给律师,但有可能毁掉钱立川十几年来的布局。
也是亲手毁掉自己余生的使命。
他根本没得选。
“我欠你一个人情。”钱立川感激又歉疚地说道。
“不必。”程洋抬眸看着他,“这件事过后,我们就互不相欠。”
他不仅是为了两人的那个目标,也是希望用这件事,偿还钱立川这些年的恩情。
等他出来后,他不想再被他当年的恩惠束缚。他希望到时,自己可以心安理得地追求林天恩,不需要再顾忌钱立川的想法和感受。
“放心,我不会让你在里面待太久的。一年……不出两年,我一定会让你出来。”
钱立川果然说到做到,确实不到两年,程洋就出来了。
他被释放当天,钱立川依然没有到现场,不过请了个司机前去接他。程洋坐在车后座,脸上却没有一丝高兴的样子,比他入狱当天还难看。
车子驶进恒信大厦的停车场,司机恭敬地帮他拉开车门说道:“钱总在他的办公室等你。”
“谢谢。”
电梯沉默地一路直达顶层,程洋甚至都没有敲门便直接打开了钱立川办公室的门。
钱立川抬头看了过来,见是程洋,便站起来,若无其事地走上前,笑着张开双手欢迎道:“Welcomeback.”
心头蓄着的所有情绪,都在看到钱立川这张笑脸的时候决堤了。
程洋双手攥得紧紧的,缓缓走上前去,迎着他张开欢迎的双手,狠狠地一拳砸在他微笑着的脸上:“你个混蛋!”
程洋这拳打得毫不留情。
钱立川猝不及防,被打得微微弯下腰,脸上的笑被砸得稀巴烂,只剩肿胀的钝痛。
却莫名有一种爽感。
他咬着唇,用舌尖抵了抵被打的一侧脸,慢慢直起身看向程洋,问道:“够吗?不够还可以再打。”
他不怪程洋,换了他,他也想打人。
程洋为了帮他在牢里待了一年多,他却趁机抢了他的女朋友,还把人弄丢了。如果这样都没脾气,他才会瞧不起他呢。从他吻上林天恩那刻起,他就预了要挨这顿揍的。
可是,钱立川这副“我不还手让你打个够”的模样却让程洋更加生气,他猛地上前揪住他的衣领质问道:“Eva在哪?”
“不知道。”
“不知道?”程洋皱着眉,“她走了你就任由她走?你就不打算找她了?”
“谁说我没找了?我能想到的地方都找过了,她存心要藏起来你要我怎么找?”林天恩留下六个字不辞而别,钱立川看到那张纸条时也很生气。
生气她为什么不相信他,生气她为什么就只剩一天都不愿意等下去。
可是,仅是一瞬,紧张担心就盖过了生气。
他第一时间去找了。
她查到她买了张去佛罗伦萨的机票,他让人把他们去过的地方全找了一遍,找了一个多月,几乎把每个角落都找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她的踪影。他担心她已经离开了,又把能想到的地方都找过了,可是她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程洋还是很生气,可是却找不到一个好的由头。他放开了钱立川,背过身,一手叉着腰,一手挠着额头,他也在想,林天恩还能去哪。
他想不到。
大脑只是不停地浮现出林天恩最后一次去找他时的失望。她是不是从那时起就已经有了离开心?如果他当时能察觉到的话……
他突然怪起自己来,是他不好,是他不够细心,是他不够关心她。
他更后悔当初答应钱立川去坐牢。
如果当初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他无论如何都不会选择帮钱立川的。
林天恩一定是对他很失望了,他什么都不愿意告诉她,所以她也不告诉他自己要走了。
那段时间,她到底都经历了什么?她是伤心难过到什么程度,才会决定这样悄无声息地抛下一起离开?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程洋的怨气无处发泄,便撒在钱立川身上,他转过身看着钱立川问道,“你喜欢Eva,为什么又要和宋锦棠结婚?既然你决定了要和宋锦棠结婚,为什么又要去招惹Eva?”
都是钱立川的错。
如果不是他明明知道自己会和宋锦棠结婚还去招惹林天恩,她不至于这么难过的。
“我告诉过她的,我和宋锦棠之间只是一场戏。我只是让她再等我一天,等到婚礼当天她就什么都明白了,是她不相信我。”
“你让她怎么相信你?你相信过她吗?你把你的计划告诉她了吗?如果不是你什么都不愿意告诉她,她就不会三番四次去找我求一个答案,最后又失望离开。”程洋说着自己的心都忍不住疼了一下,“她那么爱你,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地看着你和别的女人结婚?如果让你看着她和另一个男人结婚,你能受得了吗?是你把她逼走的!”
钱立川面对这个指控,他不想承认,却又无可抵赖。
“我不告诉她,是不希望她牵扯进这件事。如果她真的爱我,她就应该相信我。她没有。呵,我都怀疑她是不是根本就没喜欢过我,就算她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心里还总是想着你。她跟我在一起,或许就是想我把你弄出来而已。”
程洋倏地一怔,差点听不懂钱立川说的话。
如果不是林天恩两次明确地拒绝过他,他都要相信钱立川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说她心里想着我?”程洋冷笑一声,他倒希望是真的,“她喜欢的人是你。由始至终,她都只喜欢你。我跟她表白了两次都被她拒绝了,她又怎么会想着我。”
“你,你说什么?”钱立川也有点懵了,“你说,她拒绝了你?你们没在一起?”
程洋被钱立川气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到底在想什么?你跟Eva在一起这段时间都在干什么?直到现在,你连她的心意都不清楚?对,我们没在一起,从来没有。就算我很明确地告诉她,你不可能和她在一起,她还是拒绝了我。因为她喜欢的人是你,就算不能跟你在一起,她也没办法违背自己的心。她说她不奢求能和你有结果,只要能在你身边帮到你就够了。”
“她想要的东西,就是这么简单。所以,你自己问一下自己,到底是对她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才会把她逼走了。”
钱立川的大脑好像突然宕机了,迟迟反应不过来。
林天恩从来没有和程洋在一起过,她由始至终喜欢的人都是他?就算不能跟他在一起,她还是喜欢他?
“可是……”钱立川似乎还想找出一些证据去否定程洋的话,“我看过,看过她抱你……也看过,你吻她。”
“我……”程洋正想说我什么时候吻过她,却突然想起他唯一一次吻她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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