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三,立夏。
仲春时节,草长莺飞,天色亮的越来越早,湖边的柳树发了细细长长的叶片,微风一荡,垂柳便荡起阵阵涟漪。
淼淼撑着小舟,在碧绿的荷叶与浮萍中开出一条路来,婉儿若有所思地看着荷叶,想起了家中那片池塘。
“也不知母亲有没有好些。”婉儿轻声说,“总不能一直都欠着乡亲们的钱,得想办法尽快还才行。”
淼淼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她,安慰道:“小姐,老爷做了那么多好事,夫人必定洪福齐天,再说了,现如今世子也回来了,小姐只要给他说了退婚的事,咱们拿到钱就可以回去了!”
婉儿沉默了一阵,一时没说话。
先不说家里的事情,就是现在侯府的事情,她都已经难以应对。
本打算自那日还狐裘后,她便再也不和谢之霁接触了,但每日来打水时,却总能碰上即将上朝的谢之霁。
她刻意地早起,他也早起;她故意晚到,他也晚出。
如果不是知道不可能,婉儿都怀疑她的一举一动都被谢之霁看在眼里。
她也惶恐地拒绝过谢之霁每日送来的餐饭,可谢之霁却道:“这是吴伯自行决定的,他一个老人家喜欢热闹,又不忍浪费,你若不愿要的话,直接对他说就行。”
可她哪里忍心对吴伯说这样伤他的话,况且,吴伯根本就不听她的。
“燕小姐,今儿老奴做了雪耳百合露,淼淼说您晚上受了风寒,有些咳嗽,喝这个正好润肺。”吴伯笑着端了一个盅子交给淼淼,“记得趁热喝。”
婉儿心头划过几丝不自在,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的错觉,总觉得最近吴伯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尊敬了。
“多谢吴伯费心了。”婉儿轻声道,“不过是小问题而已,哪里用得着您一大早为我特意做药膳呢,真是折煞我了。”
“不麻烦,”吴伯笑着带她进去,“小少爷也着了凉,就一起做了。”
婉儿一愣,谢之霁也病了?
婉儿:“二公子怎么会突然生病?”
吴伯还未回答,黎平就过来帮着她打水,语气似乎有些阴阳怪气:“还能是因为什么?任谁大半夜在风里吹,都会着凉。”
婉儿:“嗯?”
吴伯忙凑过来解释:“小少爷公务繁忙,忙到半夜也是常有的事,为了提神,小少爷这几日夜里都开着窗透气。”
婉儿了然,她们这里临湖而建,晚风从湖面吹来,朝着潮湿与寒气,确实很容易受风寒。
正想着,台阶上响起一声清咳,“黎叔,走了。”
声音低哑,不似往日清透。
婉儿向谢之霁行礼,抬眸看向他,确实见他眉眼间多了几分病容,脸色发白。
他们一走,婉儿问吴伯:“二公子为何不告假?养好了身体再去?”
看样子,他病得不轻。
吴伯笑道:“小少爷日理万机,谁都能歇,唯独他不能。”
婉儿怔了一下,不是很懂他的意思。谢之霁如今才年方二十,无论是年纪还是资历在朝堂上想必都很浅,他穿着绯红官服,能官至四品都已经算是人中翘楚了。
可听吴伯这意思,难不成谢之霁品级比她想象的还要更高?之前谢之霁说他任职吏部,难道是吏部侍郎?
不可能,婉儿摇摇头,吏部侍郎是正二品,任他谢之霁再天赋异禀,能力出众,也绝不可能升官升得这么快。
婉儿本想多问两句,可转念想了想还是算了,她和谢之霁之后注定不会有什么交集,问这么多只会徒增麻烦。
回了小院儿,婉儿像往常一样,又躲到小书房里看书,却不想,心怎么也静不下来,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一闭眼,就是谢之霁病态的容颜。
“这就是吃人嘴短的意思吗?”婉儿轻声感慨,不禁摇了摇头。
受了谢之霁那么多的恩惠,如果不还给他点什么,她自己心里这关都过不了。
“淼淼。”她轻声唤道,忽地又想起来,这几日淼淼都会去舒兰院帮着吴伯种花除草。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两个院子就走的越来越近。
婉儿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妙,果然如那日预料的一样,一旦她接了谢之霁的狐裘绒毯,她就会和谢之霁产生越来越多不必要的联系。
唉,她以后可不能再见谢之霁了。
正想着,院外传来一阵密密麻麻的脚步声,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喊:“院子里的人出来?世子爷来了!”
婉儿一愣,没想到侯府世子会亲自来找她。
自那日后,婉儿再没理会谢夫人,谢夫人似乎也打定主意就这么晾着她,双方都在比谁更沉得住气。
但这个时候,侯府世子却来了。
婉儿定了定心神,如此也好,这几日的蛰伏,就是为了这一刻。
终于要开始谈判退婚的事情了。
在来的路上,婉儿想过无数种方法,可最终只留下一种——暗中与侯府世子交易。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协议退婚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保险起见,此事天知、地知,她知、侯府世子知。
门外叫嚣的声音停息了,婉儿缓缓起身,下一刻,她的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不过是个县令之女,竟还摆这么大的谱儿,我倒要看看是……”话音未落,谢英才便直接呆住了。
婉儿亭亭玉立地站在书桌前,太阳西斜,从窗口透几缕金光,落在她水盈盈的眼眸上,波光流转,煞是动人。
她的肌肤白皙如雪,乌黑亮丽的青丝被他掀起的风吹得飘散在空中,连发丝都闪着柔和的金光。
婉儿抚平微乱的额发,微微行礼,“小女燕婉儿,见过世子。”
语调清冷,不卑不亢,落落大方,没有一丝谄媚,更没有一丝畏惧。
半晌,没有回应。
“你……”谢英才猛地回神,一双眼紧紧盯着婉儿,语气急切:“你就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婉儿不禁蹙眉,“未过门的妻子”这几个字落在耳朵里,尤为刺耳和讽刺。
婉儿没有回答他,只道:“婚约一事,婉儿正想与世子商议,不过情况特殊,世子可否让其他人都离开?”
说完,她环视了一圈,少说也有四五个家丁冲了进来,本就狭小的书房便十分拥挤。
“你要和我单独说话?”谢英才不怀好意地打量了她一番,眼睛又眯成了一条缝,一双眼几乎黏在了婉儿的身上,“好好好!我和妹妹单独说话。”
他随意朝后面摆了摆,“都出去。”
身后有家丁犹豫,似乎想说些什么,被他不耐地上前踹了一脚:“还不快滚!”
婉儿心里咋舌,没想到,堂堂谢家世子会是这么个德行。他黏糊糊的眼神,让婉儿想到了当初她去长宁县富商家里借钱时,那些富商看自己的眼神。
顿时,她心里一阵恶寒。
谢家百年侯府,怎么能养出差别这么大的两个人?和谢之霁比犹如云泥之别。
她想得有些出神,没注意谢英才什么时候把门关上了。谢英才骤然向她靠近,似乎想要拉她的手,婉儿顿时吓得后退了两步。
“妹妹莫怕,我没别的意思。”谢英才油腻的脸上露出痴笑,他盯着婉儿的脸,赞叹道:“都说蜀地出美女,今日一见妹妹,果真是名不虚传啊,白的像是雪人儿似的。”
谢英才虽不高,但身形肥胖、魁梧,足足有三个婉儿宽,站在婉儿的身前,跟一座厚土包似的。
婉儿强忍下心头的不安,又后退了两步,“世子说笑了,咱们还是来谈正事吧。”
她也不给谢英才说废话的机会,直接取出婚书放到桌上,“婉儿愿与世子退婚。”
听她说退婚,谢英才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来赶人的。
可看着燕婉儿的脸……
“妹妹既想退婚,为何不早些与父亲和母亲说?”谢英才朝她走了两步。
婉儿警惕地看着他,手放在背后,暗中拿起了砚台。
婉儿:“之所以等到现在,我是想和世子做个交易。”
“我愿主动与侯府退婚,只是希望以一百两作为我的报酬,不知世子意下如何?”
谢英才一怔:“一百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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