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年九月初,秋高气爽。
金銮殿一如既往地高阔寂凉,高大的朱红色圆柱上筑盘龙,狰狞欲飞。新任兵部侍郎卫开济一身朝服立在殿内,却低着头,向来端秀的面庞此刻却早已被吓得煞白,
肃帝端坐在御座前,冷峻的眉眼却满是倦怠。殿内沉寂着,他未曾开口,底下的臣子更是无人胆敢说话。肃帝的目光越过博山炉寥寥泛起的香烟,不过一个横眉,宽大的袖袍便将面前的几本奏折扫到地上。霎时间白玉案上摆放的笔筒,卷宗等物皆被扫翻在地,留下满地狼藉。
殿内站着的几人脸色一变,连忙纷纷跪了下来。原先伺候在侧的太监宫女更是转瞬便一溜烟儿地悄然褪去。只余下殿内寥寥几位大臣。
卫开济额头冷汗直冒,却已是话都说不利索了,支支吾吾道:“请皇上您息怒……”
赵涪尖细的嗓音更是小心翼翼,“陛下大病初愈,千万要当心龙体,有什么事您责罚奴才便是了……何苦要这般动气……”
见肃帝不言,神色更是稍霁,赵涪愈发躬了身子,轻声道:“何况世子爷又是新近才受命,如此骤然掌理军务,未免手脚生涩些。依奴才看,世子爷更是万没有以下犯上,混淆帝心之意呐!您对恭郡王爷多年来如此宽宥体桖,王爷和世子又如何能不知呢……”
新任的吏部侍郎张德昌垂着头,悄悄和左右两侧的臣子相互交换了下眼色。
卫开济拱着手,不顾去擦额角已经淌下来的汗珠,连声哀求道,“陛下,赵大人所言甚是啊!微臣自出任兵部侍郎以来一直战战兢兢,臣……臣是愚钝了些,可这些军需账目,皆是些陈年旧目,微臣是断不敢存心编了假账来糊弄您啊!您乃九五至尊,臣是万不敢辱没圣恩的……”
肃帝铁青的面色愈发沉了些,他大步走下殿内御阶,与此同时却是剧烈的咳嗽起来,更是连本就瘦削的身子都不住摇晃起来,赵涪等人大惊失色,刚要起身去扶,便被肃帝甩开。
卫开济只觉冷气逼人,顾不得叩首求饶,下一瞬便被扑面而来的强劲力量掼倒,竟是一向庄严的肃帝叔父一脚将他踹倒在地!乌缎朝靴上绣着隐金云纹,看似面料柔软,靴底却钉着玄铁,这一脚直直落在卫开济的胸口,他尚未反应过来,只觉胸口钝痛,连喉头都涌上一股腥甜。
“恭郡王这些年也是愈发怠慢了,竟养出这么个好儿子来!”
“求陛下饶恕,微臣……侄儿知错了……侄儿知错了……”
肃帝看也不看衣衫缭乱的卫开济,只是气得愈发猛烈咳嗽起来。他拿手帕掩了嘴,半晌才平稳呼吸道:“卫开济军需做假,忝居高位,罚一年俸禄!如若再犯,按大昱律令处置!恭郡王教子无方,罚他闭门思过三月,不得轻出!”
……
殿内很快便再度安静下来,只余极其细微的风声轻响穿过廊下。
肃帝难得大怒,一时气得嘶咳不止,此刻终于躺在偏殿内,厚实柔软的锦被覆在身上,他却仍然觉得凉意犹如钻心,缓缓蔓延开来。
赵涪弓着身子,小心翼翼的端来一碗汤药,却是跪在肃帝身边,想要亲自喂给他。肃帝疲倦地摆了摆手,自大病后这些汤药已经不知进了多少,却都毫无用处,为此他还处置了几个太医院正。皇宫内,朝堂内,多年来他呕心沥血,到头来竟只养出一个又一个的废物……
赵涪知道肃帝心底不好受,小声揣摩道,“外头风大,赵丞相得知消息便即刻赶来了,您还是见一见吧。”
肃帝闻言动了动身子,却只是良久无言,他缓缓阖了阖眼,乌黑的眼睫在逐渐苍老的面庞投下一片阴翳。片刻后,他终于开口,声音却无比沙哑,更透着彻骨的冷意:
“不必……去传懋亲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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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畏寒,长春宫刚过九月便已点了地龙,殿内四处窗牖紧闭,殿角摆放的两尊的铜鹤炉吐出缕缕香烟,与地龙蒸腾的暖气交织,氤氲得连鎏金灯座上的火光都带着一层薄雾。
虽年近四十,但到底常年养尊处优,面容莹润而看不出年岁,举止间更是从容有度。皇后如今半倚在沉香木榻上,衣襟内衬着细狐裘,雪白的绒毛愈发显得脖颈线细,姿容胜雪。方才一碗温热的安神药下肚,舌尖苦味尚未散去,她握着鎏金小勺在手中把玩,不知在想些什么,目光有些飘忽。帐外则传来一阵十分轻缓的脚步,压在厚实绵密的地毯上几不可闻。
是她的贴身宫婢走来,“娘娘,太子殿下来向您请安了。”
皇后忙坐起身来,“外头风寒,快请进来。”
不多时,卫昀便走了进来,手里还提了一个金菊样描金漆盒。“母后万安。”
皇后假意怪罪,“你平日政务繁忙,如今怎的日日常来,如今更是风寒露重,你千万要当心身子啊。”
卫昀恭恭敬敬行过礼,这才关切道,“孩儿不过是惦念母后身子罢了。父皇卧病多日,您一直侍奉在侧,难免操劳许多,许太医给您配的药还按时喝吗?”
皇后笑道,“左不过也无甚大碍,不过是老毛病,忧虑成疾罢了,你来之前我才又进了药,这便放心罢。你母后我最是记性好的。”
卫昀一面打开自己带来的食盒,将里面装的几碟精致的糕点一一拿了出来。便有身边的宫人小心接过,摆放到一旁的小几上。“您一向嫌汤药苦味重,孩儿知道您惦念宫门外那家李记的糕点,特意出宫给您买了回来。祛祛苦味也好。”
自苗意蕴一事,母子两个已是许久都未曾这般和睦了,皇后一时心底不禁暗暗叹了口气,甚至觉得多亏这些时日自己身子不爽,不然哪里能见到太子这般恭顺的时候。
不过是太子妃罢了,她一直想的便是当今无人能担得起这个位子,毕竟太子终究是要走到那个万人敬仰之位的。当初看上苗意蕴,也不过是有几分欣赏她那份野心罢了。只不过,到底不过是个女子罢了,天下貌美聪慧之人多了去,自苗意蕴之后,卫亭琊没少在自己面前献媚讨好,同为女子,她何尝看不出卫亭琊的心思?
如今恭郡王失了帝心朝野尽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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