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异是狼狈的，这份狼狈削弱了他的存在感。
气氛静幽幽，淡淡的腥味像雨后池塘边的青苔，这味道让梁月有一种生理上的酸楚。
她冷脸不看他。
“有什么回去再说。”沈异抬手，试图将梁月带进怀里。
梁月防备地退了一步，看他的眼神充满陌生感，“为什么要回去再说。”
“戏还没演完。”沈异无奈，“我理解你生气，等回去，回去后你要打要骂都可以。”
“你觉得我眼下在无理取闹？”
沈异顿一下，“你今晚很敏感，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沈异语塞，微不可闻轻叹。
梁月讽刺，“你真的很可笑，刚审讯完我，就指望我能配合你工作，刚才步步紧逼恨不得吃了我，现在就想跟我继续柔情蜜意，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凭什么？”梁月越想越气，质问道：“凭什么？”
“凭我无可救药。”
沈异用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注视她。眉头微蹙，好似很痛苦，他艰难说：“都无药可救了，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
“……”梁月别开头。
半晌，沈异如愿将人搂进了怀里。
沈异嘴角处的伤，像是某种勋章。梁月扶着他穿过涌动人群时，招来频频注视。大家好奇却不惊讶，想来在这样的场合打架斗殴是常有的事。
光怪陆离之下，两人的脸被切割得支离破碎，红的，蓝的，绿的，一片片组合在一起，眼鼻唇独立出来。
他红色的眼睛，对上她蓝色的眼睛，迷幻中，情绪被消融，像两个不同的生物，直白盯看也无妨。
梁月一手搂住他劲瘦的腰，一手手心贴在他胸膛上，路过姜柏时，她忿忿瞪了一眼，好似恨极了。
沈异全程目不斜视，带着一股狂妄的傲气。
走远。
耳机里传来对话。
王志勇问：“就是他？”
“是。”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姜柏冷呵，“就他怀里那个女人，我睡过。”
王志勇愣了一下，勾起一抹很感兴趣的笑，“真的？”
“真的。”姜柏吞一口酒，嘶了声。
“你确定？”王志勇眼睛细长，此刻眯起来，更显阴狠狡诈，他琢磨，“看着不太像。”
姜柏冷哼，隐秘道：“价格上……”
王志勇笑笑，若有所思，“你会不会认错人了？”
“不会。”姜柏肯定道：“她腿根上有一颗痣，你试过就知道了。”
即便是在嘈杂的环境下，沈异还是将这段话听得分明，他不可控地看向梁月下半身，她黑色的裙摆随着走动，摇曳出动人的波纹，擦在他裤脚上。
走出酒吧后，迎面而来的风吹散酒气，人也愈发清醒。
无人的角落里，小伍早已等在那里，见到两人后，他立刻上前，“沈队。”
看了梁月一眼，表情为难。
梁月看出两人有事要商量，主动说：“我去抽根烟。”
小伍支使道，“那儿有个药店，你去帮沈队买点药吧。”
梁月顿一下，说：“知道了。”
正要走，忽然被沈异拉住，他看她的眼神很不安。梁月琢磨着，猜想他是怕自己跑了。
其实她不会不帮忙的，刚才那些说辞不过是为了配合姜柏。
叹一声，“我不会走的。”她给他一刻定心丸。
药店就在街对面，梁月走过去后，回头看了一眼，两人的身影模糊立在夜色中。她走进药店，拿了一瓶消毒碘伏，又拿了一瓶化瘀的喷雾以及一盒创口贴。
出药店后，梁月进了一旁的便利店，她买了一包烟，结账时，看见五花八门的计生用品摆在收银台的架子上。
梁月多看了几眼，掏钱付款。
她并没有立刻就过去，而是靠在路灯旁慢慢吸一支烟，留给两人充分的交谈时间，也留一点时间给自己，想想姜柏说的那些话。
依姜柏所言，这段时间姜冬年逼他逼得很紧，他和陈布躲到这里从长计议。与王志勇相识于今晚是真的，巧合到离谱。
一见如故也是真的，或许在两人身上，真有某种特质很契合。
遇见警察是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帮助警察是顺势而为，也是扳倒月宴的好时机，所以不惜铤而走险。
他说真话，也说假话，搅和在一起令人无法分辨，他还有一些秘密，是连梁月也不知道的。
姜柏是一个敢于冒险的人，很多时候，梁月甚至觉得他早晚有一天会成为亡命之徒。
正想着，肩膀忽然被人撞了一下，梁月抬眼，和那人对视。
那人蹙眉，像在辨认她的脸，短暂沉默后，他低声说：“姜柏给你的。”
梁月有点懵，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就被塞了一支手机，正是她之前在楼道里丢的。
再抬头，人已经消失了，她什么也没来得及问。
手机屏幕碎了，裂痕如蛛网一般铺开，她低头看见模糊的自己，眉心恰好困在网中央，像被捕获了。
梁月想起曾经看过的一本书。那本书，是她看过的书里面，为数不多的、带有封面的书之一。
封面上写了一段话，她清楚记得，“我像蜘蛛，命运就是我的底网。我把网结好，还住在中央。”
梁月不想做猎物，她要做编织命运的缀网劳蛛。
下意识朝街对面看去，人来人往，沈异背影依然如旧。
像山一般沉默，挺拔，岿然不动。
梁月尝试着开机，没想到真的成功了，手机频繁震动了好一会儿，点开查看，几乎都是胡恋发来的消息。
她囫囵看了看，大都在吐露心事。
梁月没回。
关机，揣进兜里。
过了一会儿，看见沈异回头频频找她。梁月将烟头扔进垃圾桶，快步朝他走去。
两人在路中央汇合，手被他拉住，跟在他身后又回到了人行道上。
“我们先回去。”沈异说。
长长的一条道，路灯昏黄，远远才有一盏。此时玄月高挂，像一只小船，而他是船夫，拨桨要带她私奔，多浪漫啊。梁月注视他的背影，心中盘算回去后要如何让他不得安宁。
旅社房间里。
梁月坐在床尾，沈异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她对面，用不着她先发难，他主动投案，细数自己的混蛋行径。
“我今晚不该那样对你，对你凶，利用你，逼问你，当着别的男人的面对你说轻佻的话。”
“你是金主，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梁月夹枪带棒地回应。
“我……我只是太在意你了。”
梁月愣了一下，她头一次发现他的油嘴滑舌，“在意我？”
她冷嗤。
沈异低头沉默，不知是在忏悔，还是在想对策。半晌，他抬头，认真道：“就是在意你，所以我怕，怕你跟那个男人牵扯上什么关系，我想极力证明你是清白的。”
“那你得到结果了吗？”
沈异不说话。
梁月面露不悦，“你还是怀疑我。”
“没有，我只是觉得那个男孩儿很有问题。上次在警局的时候，我就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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