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的电灯突然开始闪烁，气温骤降。
“怎么回……唔……”袁棠刚想说话就被林唤捂住嘴。
林唤反应不慢，可是那道隐于黑暗的鬼影还是听到了动静，他动作缓慢的朝他们这边走来，而他们三个就那样坐在电梯口的地板上，周围毫无掩体。
灯光忽明忽暗，在灯亮的一瞬间，那厉鬼的模样也暴露出来。
一个中年男人身形的鬼影走了出来，他周身阴气弥漫，右眼上插着一把剪刀，眼眶里不停的流着血，另一只眼睛转动着眼珠子，看向他们所在的方向。
下一秒，灯灭了，空气凝固，安静得都能听见袁棠那急促的心跳声。
灯光再次亮起，鬼影倏然出现在林唤面前，一张狰狞腐烂的鬼脸正对着他，哪怕见惯了鬼的林唤都被这突然的一下，吓得心脏骤停。
跟厉鬼面对着面，他那惨不忍睹的死状让林唤垂下了眼。
嗯……有点恶心。
好在厉鬼没再靠近，他那唯一完好的眼珠子里流露出疑惑的情绪，又在三人面前停留了几秒，然后才继续动作迟缓的离开。
鬼影走后，一直不敢呼吸的袁棠这才大口喘着气，心有余悸的问道：“林小哥，他没发现我们吗？”
林唤没有回话，他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边，用自身鬼气遮掩几人行踪的小身影。
“小哑巴？”
那是一个模样稚嫩，不过五岁左右的小男孩，圆润的小脸上带着鬼魂特有的灰败，身上穿的童装也是破破烂烂的，不知道经历过什么。
袁棠也看到了这个小鬼，今天受够惊吓的他已经麻木了，也不觉得害怕，听到林唤叫那个小鬼，问道：“你认识啊？”
林唤点了点头，“认识。”
从他记事以来就有看见鬼魂的能力，这只小哑巴鬼也是他见到的第一只鬼。
和其他浑浑噩噩，整日飘荡的残魂不同，小哑巴鬼有自己的意识，来历不明，一直跟在林唤身边。
他不会说话，和林唤交流只能通过手势，他陪了林唤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林唤十岁的时候，小哑巴消失了。
在那之后，小哑巴只出现过两次，一次是林唤被鬼纠缠，而另一次，是林唤爷爷去世那年碰到的百鬼夜行。
现在，是第三次。
“你还养小鬼！！”袁棠提高了音量不敢置信道，“我跟你说，养小鬼可是有损阴德的！赶紧收手吧少年！”
乔乔也凑了过来，欢欢喜喜的牵起小哑巴的手，问道：“小弟弟，你这么小就死了吗？你是怎么死的啊？死多久了啊？”
小哑巴看了看两人，又抬头看向林唤。
尽管不会说话，但那张小脸上已经写满了无语。
林唤把小哑巴拉到身边，替他解释道：“他在我小时候就死了，鬼龄肯定比你大，还有，他不是我养的小鬼，是一直跟在我身边的朋友。”
“小鬼朋友！”乔乔眼睛亮了，“泰裤辣！”
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小哑巴突然扯了扯林唤的手，眼神严肃。
“怎么了？”
小哑巴指了指袁棠，又比了一下自己肩头，最后用手指做了一个小人走路的手势。
“林小哥，这小鬼说什么呢？”袁棠看他俩打哑谜忍不住问道。
林唤皱紧了眉，迟疑道：“他的意思是，你阳气太重了，要被发现了，我们快点……”
“跑。”
“嘭！！”
林唤话音落下的同时，旁边的墙体轰然裂开，一只青灰色的手臂破墙而出，紧接着是那厉鬼的半边身体，还未反应过来的乔乔被那只大手掐住脖子，拖行数米。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顷刻间，乔乔已经落入他手中，小哑巴追了上去，灵巧的翻身而上，趴在厉鬼肩头，啊呜一口咬下。
从厉鬼突然出现到小哑巴反击也不过两秒时间，袁棠被林唤拉着后退，躲过了那一击。
袁棠抬头一看，那个身形高大的厉鬼像拎鸡崽子一样掐着乔乔的脖子，而趴在厉鬼肩头的小鬼也被揪着摔了下来。
小哑巴在空中翻了个跟头，落在了林唤身边，他看向林唤，神色焦急。
“打得过吗？”林唤问道。
小哑巴摇了摇头，用眼神催促他赶紧跑。
林唤心领神会，“袁哥，快跑！”
说完，他一转头，身边早已空无一人，袁棠早就跑路了。
虽然认识不久，但林唤已经对袁棠见势不妙就开溜的特性习以为常。
小哑巴还在催促他离开，可乔乔求助的那一眼让他停住脚步。
林唤小时候见过鬼吃鬼，也就是强大一些的厉鬼吞吃更弱小的鬼，那个场面比电视里放的动物世界还要残忍，生吞活吃，弱小的鬼只能看着自己一点一点的被啃食殆尽，就像现在这样。
乔乔看着面前狰狞的鬼脸，脑海里飞快闪过记忆画面，紧接着是剧烈的头痛。
眼前天旋地转，她只能闻到那厉鬼身上的腐烂臭味，像是在烈日下晒了几天的臭鱼烂虾，令人作呕。
那股味道还在靠近，她手臂传来痛感，是灵魂被硬生生撕扯开的疼痛。
男鬼撕咬下一口，纯粹的阴气涌入他体内，他身上的鬼气越发浓郁，乔乔与之相反的衰弱下去。
乔乔看着林唤那边，朝他伸出手。
“救……救救我……”
在意识模糊中，她看到林唤跑了过来，一个回旋飞踢踹在了男鬼下巴上，本就没几块好肉的脸上因为这一脚碎肉横飞。
乔乔脖子一松，还没落地又被林唤打横抗在肩膀上跑路。
林唤这一连串动作干脆利落，等那厉鬼反应过来时，已经不见了他们的踪影。
厉鬼愣了一下，然后嘴里发出暴怒的嘶吼，整个魂域也动荡起来。
宛如一场小型的地震，扛着乔乔的林唤脚下绊了一下，带着小女鬼就往楼梯下扑。
此刻楼下正好冒出一个人来，被迫做了个垫背的。
“哎呦喂！！”
袁棠被砸的后背手肘哪哪都疼，他躺在地上哀嚎着，反观摔下来的林唤却没什么伤,至于乔乔，本就是魂体的她也不会被摔伤。
“不是我说，你俩走路不看路吗！”袁棠骂道。
林唤起身拍了拍灰，感动道：“袁哥，我还以为你丢下我们跑了，没想到你会回来给我们当肉垫。”
袁棠总觉得他在阴阳，可那语气又太真诚了些，自己又理亏，气势弱了下来。
“我这不是忘记还有鬼打墙这一茬了吗……”
“你说什么？”林唤没听清问道。
“没什么，我说我是想回去救你们来着，对了，那个吓人的鬼呢？小女鬼没事吧？”
此时的乔乔坐在地上，眼神迷茫，一些画面在她眼前交替出现，最后停留在那张狰狞的脸上。
“啊！别过来！”
乔乔受记忆刺激，误把好奇凑过来的袁棠当成了厉鬼，一巴掌呼了过来。
她的手穿过袁棠的脸，打了个空，但不影响袁棠被她吓得摔了个屁股墩。
袁棠一溜烟爬起来躲到林唤身后，“她她她，她怎么了？”
乔乔捂着脑袋，神色痛苦，等那波痛楚过去后，她看到林唤蹲在她面前，询问道：“你还好吗？”
“我……我好像想起了那个人是谁了。”乔乔说道。
“哪个人？”
“那个想要吃了我的鬼，我见过他。”乔乔停顿了一下，努力回想。
“好像是……在我回家的时候，电梯门关闭之前，他看了我一眼，那个眼神，很可怕。”
“难道说他是个歹徒，见色起意杀了你?”袁棠猜测道。
乔乔摇了摇头，惧意未消，“我不知道，我记不清了，直觉告诉我，他很危险。”
“废话，突然冒出来就掐人脖子，能是什么好鸟。”袁棠撇了撇嘴。
“再聊下去，等会就掐你。”林唤站起身，抬头看了一眼楼梯上方，那股气息已经越来越近了。
“哦对，赶紧跑，不过……我们往哪跑啊，鬼打墙也出不去，一直都在13楼。”
小哑巴听到袁棠的话，他歪了歪头，小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林唤懂了他的意思，他一手拉住乔乔，一手拉着袁棠，低声说道：“闭上眼睛，他会带我们离开。”
袁棠和乔乔都听话的闭上眼睛。
小哑巴牵着乔乔，后面跟着林唤，最后是袁棠。
闭上眼睛的几人能感觉到自己时而下楼梯，时而上楼，魂域蒙蔽人的五感，当他们觉得在下楼时，实际上却是不停地反复上下，所以才会被困在13楼。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的小哑巴终于停了下来，林唤率先睁眼，他们已经回到了一楼的楼道。
“我们下来了。”
听到林唤的声音，袁棠睁开一只眼四处张望，忽然，他耳畔一凉，像是有人在他耳边吹气。
“林小哥你干……啊啊啊啊！！”袁棠侧过头，话说到后面已经变成变了调的惨叫。
一个脸上挂满皱纹，笑吟吟的老头出现在他身边，见和他对上视线，惊喜的喊道：“袁大师，您能看到我了？”
不同于老头鬼的惊喜，袁棠被吓得寒毛直竖，大叫着跳到了林唤身后。
“鬼啊！！”
“袁大师，您不记得我啦？是我啊！”老爷爷上前一步，语气熟稔。
看他俩像是熟人见面，林唤往旁边挪了一步，露出瑟瑟发抖的袁棠来。
袁棠忐忑的看着老头，是有些眼熟，忽然灵光一闪，他想起来了。
“二楼房东他爹，张老爷子？！”
“哎！对喽！就是我！”老爷爷眉开眼笑道：“袁大师你果然是高人啊，真的能看到我。”
见到熟人……哦不，熟鬼，袁棠也没那么害怕了。
“张老爷子，你不是半年前就死了吗，怎么还没去投胎?”
老爷爷手一摆，“我也不知道啊！死了以后我就一直在这了，不过也好，我能每天看到我乖孙女，看着她长大。”
说到这，老爷爷笑容更加和蔼慈祥。
“不过袁大师，这么久了我每天都跟你打招呼，你怎么今天才看到我呢？”
林唤也看了过去，想起他那些毫无用处的符，语气不明道：“袁……大师？”
“这……这个，都是业内人抬举了，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师……呵呵……”
袁棠满头大汗，一想到这半年来都有鬼跟自己打招呼就头皮发麻，立马转移了话题。
“张老爷子，你在咱们这栋楼呆这么久了，13楼那个鬼是怎么个情况？你认识他吗？”
“13楼……认识啊！他不是四楼那姑娘的老公嘛！”
袁棠本意是为了转移话题随口一问，没想到他还真知道什么线索，连忙追问道：“哪个姑娘？”
“就四楼住的那个……叫什么来着，钟……”
“钟桉桉。”
“对！就是钟桉桉！”
几人同时看向一直没说话的乔乔，正是她出声提醒了老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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