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江雪愣了愣,抬手一摸脸,摸到了满手潮湿温热。
她望着眼前那张陌生的,似乎带着关心的小脸,飞快抹了几下,只淡淡道:“没事,可能是太累了,眼睛酸。”
小姑娘却很是体贴。
“姐姐,哭不丢人的。”她道,“我都来三天了,到这里的大多数人,不管老的少的,都会哭。偷偷告诉你吧,头一晚我也哭过。”
“是吗?”
“是啊,这里那么可怕,一旦进来,就再也出不去了。谁能不害怕呢?”
黎江雪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这话,是安慰人的吗?
但见这女孩待人亲切,似是好心,倒也不大排斥和她聊几句。
“我不怕。”她扯了扯嘴角,“我是个修仙之人,不惧他们。”
不料对方的眼睛却忽然一下亮起来,“真的吗?”
“怎么了?”
“哎呀,那我们就是同门了!刚才我竟没认出来,真是失礼失礼。”
她硬生生在脑子里转了几个弯,才明白过来。
没想到,这年纪轻轻的少女,也是仙门中人。
这天下的修士,但凡不愿受天幕城招揽的,大多都渐渐结为一派,相互扶助,保护百姓。这就是官府口中所称的魔教了。
是以,对方一听这话,就将她认作了同伴。
她并无意去反驳,这小姑娘却兴奋得很,拉着她的手问东问西,“姐姐,你是从哪里来的啊?跟着哪位舵主做事?对了,你见过咱们教主吗?是不是特别庄严威风?”
黎江雪都听笑了,将这四个字仔细品味了一番,才懒洋洋道:“你说喻千灯?”
“对呀。哇,你竟然直呼教主大名,你是不是和她老人家特别熟呀?”
“呃,还行吧。”
“那你能不能给我讲讲,她长成个什么样子,是不是又慈悲又侠义,全天下第一厉害?求你了。”
黎江雪想了想她口中那位“老人家”,又看看面前那双充满渴望的眼睛,哭笑不得。
“你这样崇拜她?”
“当然了,咱们的同伴里,有谁不崇拜教主的呢?正是因为既敬佩,又感动,才心甘情愿听她的号令行事啊。”
“好吧。她……人挺好的,非常仗义,对百姓确是倾力相助。”
她回想起在大潮水中,那人一剑刺伤水下妖兽,将她从水里提起来的样子,还有与沐晚风交战时
,与她相互支援,还要抽空指点她招式的样子。
于是又真心实意地补上一句:“对朋友也两肋插刀。
身边的少女听了,便露出满足的笑容,“果然,教主永远都那么好。
她扭头看看这小姑娘,心下既感慨,又有些不可思议。单听她这只言片语,就值得高兴成这样吗?
“你从没见过喻千灯?她问。
对面坦然摇摇头。
“那你怎么就死心塌地,愿意跟随她?倒也不怕她把你骗了走?
“不可能的,教主从不骗人。小姑娘粲然一笑,“再说了,这种随时可能被官府追杀,要丢性命的事,编不出半点好处,也骗不着人啊。
黎江雪竟一时失语。
原来她一个半大孩子,对自己在做的事是什么下场,倒是认识得很清楚。
就听对面语声轻快:“你是刚加入门派不久吧?其实我们这里的同伴,很多人都从没见过教主,只是跟着自己的舵主、前辈,一次次完成行动罢了。反正做的,都是与官府对抗,救助百姓的事,没有那么多讲究。
她脸上还有些骄傲,“姐姐,你别看我年纪小,我可能干了,上月我在桐花城,一个人就带出来一百多个老百姓,回去舵主直夸我呢,还说有机会,一定要带我去见教主,让教主当面表扬我。只可惜……
她叹口气,“只可惜,前几天不小心,被抓进来了。
黎江雪看着那张皱起来的小脸,心里忽然有点酸。
她想起那一天,在阳歇镇的客栈里,喻千灯领着手下破门而入,将幸存的百姓救走。途中她与云别尘出手相助,对面也只点头致意,半句也无需多言。虽然素不相识,却能惺惺相惜。
只遗憾,他们不知官府的那些人,行事如此狠毒,没能早些动手救人。要不然,还能救出更多。
她回忆起那间客房里,挤挤挨挨倒在地上,面容枯瘦且惊惧的尸体,仍旧觉得心里极懊悔难受。
她盯着面前的少女看了一会儿,认真道:“你很了不起。
“真的吗?
“真的,假如你们教主见了你,一定会狠狠地夸你三天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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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顿时捂了嘴,嘻嘻地笑,脸都有点红了,“太久了,太久了,也不用那样,比我厉害的前辈可多得是。
黎江雪弯了弯眼角,忽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诺诺。
“多大了?
”
“十四岁。怎么了?”
“没事。我就是记着哪天再见到喻千灯一定要把你的事都告诉她让她知道自己门下有个这样优秀的弟子。”
诺诺睁大了眼睛像是惊喜又惊讶地看着她“你还想出去呀?”
“不能吗?”
“进了这里的人没听说过有还能出去的。”对面的声音放低了些“姐姐你忘了我们这些被抓来的人身上都是打下了禁制的哪怕你修为再高强也施展不出来的。”
黎江雪却只是笑了笑“我觉得我就算要死也得换个地方。你也别灰心没准有转机呢。”
对方小心地看了看她眼神像是同情又不忍心打碎她的希望。
正好远处有神官过来从邻近几间囚室里提人。大约是知道此去凶多吉少许多人都挣扎哭嚎起来一时间场面颇乱。
其中有一个应当也是喻千灯门下的修士小姑娘就跑过去拉着她两人趁着神官呵斥他人无暇注意趴在牢门边低声飞快说着什么大约是在相互安慰、话别。
黎江雪没多看那副场景低下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
里面装着的一件是神鹿金角。
如今她知道了这东西的真正来历
于是索性摘下来包在了怀里。
另一件是一条发带。
二指宽秀气得很带着流云的暗纹。本该是很雅致的竹青色只是一端染上了血弄污了。
这是她曾经欢欢喜喜送给她的小道侣的。
后来被苍狗从云别尘的被褥底下给刨了出来。她装作不了没看见也没想好该如何面对出于某种说不清的心情一时就给揣在了身上。后来也没机会再还回去。
有一天进云别尘的房间时她看见他急急忙忙地在找来着还偏偏要躲着她她只能假装一无所知还要道:“没准是唐止收起来了。”
现在想来她的演技是不如她师尊。
可能他早就已经猜到了她知道暗室里的那个人就是他。但他一句也不提只是在她面前继续努力地扮演着一个师尊。她心里乱刻意避着他冷淡他他也不吭一声。
只有在幻境里
,在她误以为他只是一个影子时,他才敢略为放肆地蹭进她怀里,小心翼翼地,享受她的真心。
真是又爱骗,又能演。
她没有想好该怎么办,就一直将这条发带藏在怀里。可惜,那一日被明鸳以金线束缚,她发了狂强行挣脱,浑身染血,把它也给弄脏了。
都没瞧见他戴过。
黎江雪的指尖发着抖,将它紧紧攥在掌心,头深深地埋下去,像要一直埋进自己的臂弯里。
面前却冷不防又传来诺诺的声音:“姐姐,你还好吗?
她才发现,神官们已经将那些囚犯带走,四周的动静轻下来,这小姑娘告别了同伴,又回来了。
她本想说没事,但一开口就是浓重鼻音,骗人也骗得不像。
索性照实说:“一点都不好。
“你怎么啦?对面满脸担心,“你好像从进来,就一直在哭。是发生了什么特别难受的事吗?你是怎么被抓的呀?
“我啊。她沉默了片刻,低低笑了一声,“一路受骗上当,遇人不淑。
“是……是你的同伴骗了你吗?
“嗯,他还是我的夫郎。
“啊?这也太惨了吧?
“他还**。
“……
小姑娘咬着嘴唇,眼睛水汪汪的,老半天没敢说话,过了好久,才伸手抚抚她肩头,声音讪讪的:“姐姐,你……别想不开。
黎江雪哧地一声,险些冒了个鼻涕泡,把脸埋在自己的膝头上。
她想得开吗?她觉得不能。
曾经她特别在意,云别尘的那一片情意里面,究竟有多少是对着她,又有多少是属于这副身体的原主。她认为,如果事情从一开始就是错的,那越深陷下去,便越是害人害己。
于是她处处存着小心,刻意拉开距离,哪怕将他眼中眷恋的神色看得分明,也能淡淡地抛下一句,我出去睡,然后留他在屋里守着黑夜。
可能是她做得太过了。
所以,他同样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就在她眼前坠下了山崖。
那是她的师尊,也是……
她心里认定的夫郎。
不管从前怎样,他心里藏了多少事,既然她要过他的身子,便总该将他当自己的男人看。
无论背后有什么复杂纠葛,理得顺的,她慢慢理,理不顺的,她就自己吞到肚子里,必不会让他为难、委屈。无论他多气人,把她骗得团团转,她也只
能是宠着总不能和他计较。
所以他干什么……这么急着走啊。
黎江雪深吸一口气指甲把掌心刻得生疼。
其实她不信她师尊真的没了。
在被押送到天幕城的一路上她每时每刻都在想。越想越觉得其中不合理的地方实在是多。
不是说这片大地上没有比他修为更强的人吗?看他能一剑击败明鸳此话应当也不假。
那为什么一个普普通通的修士反而能取他性命?只是因为没有防备吗?
为什么他分明有机会硬闯出去却表现得颇多顾虑似乎很不愿意放手一战?真的是因为不肯对曾经的恩师出手吗?
还有他自称在浮生山修行多年对山中地形道路了如指掌却坚定不移地带着她跑向断崖。这种事会记错吗?
她是不信的。
她师尊这个人最喜欢骗一环接着一环乐此不疲。那没有道理唯独死是真的。
这么个大骗子可不能轻轻松松地**。
总得给她一个机会狠狠地按住他给他尝点教训才行。
正想得失神远处却又起了动静。似乎是那些神官又来提人了。她心说这动作可真是抓紧白天黑夜也不停歇。
就听有人哭着哀求:“大人您开开恩吧我们就是寻常老百姓一点也不知道什么灵根。我就是出来买趟米的工夫家里老娘还病在床上呢。”
自然是没有人理她的。
哭的人太多下一刻又有旁人把她的声音淹没过去了。
诺诺就面露愤怒用拳头砸了一下墙“这些狗东西当真太可恨了!”
黎江雪皱皱眉“他们做事如此嚣张不顾分寸吗?”
据她所见民间百姓对官府极为信赖奉为再生父母。假如是这样行事令人很难想象。
身边的小姑娘就道:“从前不是这样的最近这是急了。”
“急什么?”
“我听小道消息说是担心碎月城不满意会抛弃他们。”
一提小道消息那张小脸上就来了劲压低声音凑过来“你知道吧这么多年来天幕城能统治整个人间全靠碎月城相助。他们觉得自己得了这份便宜就应当投桃报李从四海中将月亮的碎片打捞上来作为对仙人的回礼。”
“然后呢?”
“但是近些年也不知出了什么变故碎月城与人间
的音信,是越来越少了。据说,天幕城很担心是自己办事不利,会被仙人放弃,断了国祚,这才急了眼,到处搜捕光明灵根,疯了一样地出海。光是去年,沉在海上的船就有三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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