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这几天都没有怎么吃东西了,刚炖的莲藕排骨汤,我把油都撇了,要不要喝一点?”
“当然是我喂你啦,哪能让我夫郎亲自动手?来,师尊最乖了,再喝一口。”
“好,好,难受就不喝了。一会儿要是想吃什么,我再去做。”
云别尘看着这小心翼翼,满腹心思都系在他身上的少女,只轻轻笑了一笑。
“没有这样娇惯。堂堂少城主,成天为我做这些事,要让人说闲话。”
“让她们说去,我自己愿意的。”
“不用忙了,我的确是吃不下什么。”
“师尊……”月魄抱着他越发清瘦的手,眼圈都有点红,“早知这样,当初我说什么都不同意,谁来劝都不同意。”
这一胎対他的身子来说,实在是太吃力了。
自从怀上,精神就弱了大半,每日里吃不了多少东西,稍一走动便疲惫气短,看得她胆战心惊,只能从早到晚地守着他,尽力讨他开心。
他看着她诚惶诚恐的模样,就微微一笑。
“不要紧的。只是因为你有神血,而我是肉体凡胎,反应才会格外大些。这是常事,不必担心。”
“都难受成这样了,怎么能不担心呢。”
她眼尾湿漉漉地垂着,“我们不怀了好不好?”
“又在胡说了,这是说不要就能不要的吗?”
“能的,它没有师尊重要。”
“你是碎月城的少城主,即便是长老们不催,你也终究是要繁衍后嗣的。”
他口气轻软,从睫毛后面看她,“还是说,你宁愿与旁的男子生?”
“哎呀,师尊!”
她面対这陡然刁钻的人,简直是毫无办法。
就见他唇边漾开笑意,仿佛得胜一般,转眼却又轻蹙了眉,直盯着她。
“腿又有些疼了。”
他这一胎怀得累,月份还不大,腿脚便常浮肿。她将他双腿抱到膝上,慢慢地替他揉,就像这些日子做惯了的那样。
他耳根微红着,抿着唇角,“怎么好让你做这样的事。”
月魄听着,都快憋不住笑出声了。
又要她哄,又要假模假式地推辞。她从前倒没发现,她师尊还有这样的性子。
她只道:“伺候我夫郎,是我分内事。”
他却还要来招惹她,“天下没有妻主动手伺候的道理,让旁人看见了,要落你脸面。”
“哦,是吗?”
“怎么?”
“那如果让她们看见这个呢?”
她就在他注视下,俯身吻上他白皙小腿,还要抬眼打量他。眼中炽烈光芒,烫得他身上都热起来。
“别,别乱来。”
“是师尊先勾我的。”她不依不饶,“也没做别的,让我抱一会儿。”
云别尘有孕后,身子格外软些,抱在怀里暖暖的,透着他独有的清香,招人喜欢极了,只不想松开手。
然而孕中的人却受不了,立时轻喘了几声,脸上浮起红意。
“阿雪,不能如此。”
“才刚抱了一下。”
“……你不明白。”
男子怀胎时,身上比平日敏感数十倍,只稍碰一下,便升起热意来,阵阵心悸,将人消磨得不行。
他是盼着她日夜陪在身边,眼里只有他才好,但也着实,有些经不住。
他推了推这蹭在他胸前的少女,腰都软了,克制着喘息。
月魄见他模样,也不敢造次,只将手轻轻放在他小腹上,谨慎温柔,“好啦,我不碰,师尊小心身子。”
其实他如今还不显怀,不过是小腹较之从前的平坦,稍稍隆起一些,遮在衣衫底下,根本也瞧不出来。
但他却忽地垂下眼,在她手上拍了一下,“别看了。”
“做什么?”
“如今又不好看了。”
她望着他,心里又酸又软。
他被这一胎闹得,人都憔悴下去,除了小腹,其余地方反倒比从前还清瘦,下巴都快削尖了,他自己心里,却还这样想。
原来她的师尊,这样清风朗月般的男子,在她面前,也免不了有这些小心思。
片刻前那几分绮念,全都被抛到脑后了,她只小心拥住他,珍重又疼惜。
“不许这样想,我师尊永远最好看。”
“又来哄我。”
“你连妻主的话都不听啦?”
“……”
他面対她这副装出来的架势,终于露了两分笑,伸手往她额前轻轻一点。
“小小年纪,就是鬼话多。你看你师尊信吗?”
然而指尖还没落到她额上,忽地被她仰头一口含住。
“啊……你做什么?”
“师尊不是不信我吗?”
她眼里盛满了笑,将他指尖覆在唇齿之间,满脸都是依恋。
“那我只好让师尊亲眼看看,我说的究竟是不是真话。”
他让她弄
得受不住只能小声告饶:“你别闹了真的不能了啊……”
他骤然轻呼一声微微弯腰掩住了小腹。
慌得她连忙抱他“师尊怎么了?是难受了吗?”
他略微平息了片刻才摇摇头脸上微红着推她一下“不能再乱来了她……要不高兴了。”
月魄愣了愣才回过神来气哼哼地竖起一根手指。
“不许欺负我夫郎不然不喜欢你了。”
“有你这样吓唬孩子的吗?”
“我不管。”她噘着嘴耍赖“我原本也只喜欢她爹爹。”
“哪有你这样当娘亲的。”
“本来就是嘛。”
他婉转瞥她一眼“你若不喜欢她我辛辛苦苦怀她是为了什么?”
她这才乖巧下来拉着他的手“好吧好吧那我不和她计较了。但我有条件她长大后得和我一起宠着她爹爹不然我可不同意。”
云别尘的声音却忽然降低了些透着些无端的落寞。
“只是个孩子哪里就待她这样严。”
“女孩家这是应该的。”
“不必了你答应我往后待她好一些。”
“……”
月魄听在耳中忽地一刺只觉得这话让人心慌。
“师尊说的这是什么话难道你还想不管她了呀?”
他才勉强牵出一个笑“只是瞧你対她凶巴巴的信不过你替她讨一个保证罢了。”
“这还没出生呢你就这样偏心她?”
“她是你女儿。”
“我可不高兴了。”
“你是在和小孩吃醋吗?”
“怎么啦?”她蹭在他肩上“只许她爹爹爱吃醋就不许我学?”
他哭笑不得推了推她目光柔软然而转眼却又轻轻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她将来会叫谁爹爹。”
月魄听着近在咫尺的呼吸声只觉得他今日说话格外招人难受
“听别人说男子怀胎时容易敏感多思一些还真是的。”她摸了摸他的脸“师尊为什么这样想?”
“无事白说一句罢了。”
“不対吧师尊明明就是心里不高兴。”她揽住他肩头“到底怎么了?”
他只垂着眼帘半真半假。
“万一来日你就不喜欢我了呢。”
“不许胡思乱想说过好多次了我心里只有师尊。”
“凡间女
子,也都爱三夫四侍。”
“那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你是仙人。”他眨眨眼,“从凡间再选十个八个男子来,也是易如反掌。”
月魄实在忍不住,凑过去轻轻在他耳垂上咬一下,听他一声惊呼。
“师尊怎么这样编排我?”
“我有吗。”
“有师尊一个,就已经够会折腾我的了,就知道说这些话,惹我心疼。要是多几个,我可真是一头跳进天河里算了,师尊就饶一饶我吧。”
她看着他微微嗔怒的模样,和波光流转的双眸,才笑着将他拥进怀里。
“好啦,不要去想不会发生的事,我永远最喜欢师尊,也永远只有这一位夫郎。”
他安静伏在她怀里,似乎是得到了片刻安慰,只是呼吸声仍旧纷乱着,睫毛扫在她颈间,闹人得很。
过了好久,才哑声道:“阿雪。”
“嗯,我在。”
“我只是个凡人。”
“怎么了?”
“凡人寿命不过百年,即便没有意外,我也会很早就离开你。”
“……”
她只觉得心猛地一揪,好像这一生,还没有这样疼过。
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从一开始她就明白,她的师尊,她的心上人,只能在她的生命里,存在很短的一段岁月。然后她会用很长的时间,去体会没有他在的滋味。
她只是一直不敢去想,就假装不会发生。
“师尊。”她一时都忘了他有孕这件事,只将他抱得很紧很紧。
自己忍了好一会儿,将惶恐和眼里的湿意都忍下去,才能哄他:“不会有这样的事。”
“阿雪……”
“你忘了吗,我是碎月城的少城主,天底下无论什么样的宝物,我都能找来,所有延年益寿的,我都能给你。”
她努力笑得满脸轻松,“只怕到时候,能将你喂得,寿命比我还长,还要劳烦你,做这城中的老祖宗。”
“阿雪!”
面対他渐渐红起来的眼眶,她乖乖止了话头,只甜甜地与他玩笑:“师尊还想丢下我跑了呀?门都没有。”
她将这人搂进怀里,轻轻吻着他头发,感受着他肩头的颤抖。
“别怕,有我在,我什么都能做到。我会和师尊白头偕老。”
她是真的认为,她还有很多时间。
她在仙人中,还是个很稚嫩的年纪,他也还年轻,她会有很多机会,去履行自己
的诺言,去找能延长他生命的办法。
她以为他会等她。
……
这一胎対他的损耗,实在是太大了。
后来有一夜里,他难受得厉害,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便哄他,说去膳房替他煮一碗甜汤来。
这种事,她一向不愿假手于人,自己穿好了衣服出去。
即将下楼时,却听见有两人在说小话。
“还记得上回闯进来的那只青鸟吗?好生可怜。”
“怎么说?”
“我今天听见几位长老说,要将它处**,作为扰乱城中的处罚。”
“啊,一定要如此吗?不过是只鸟,赶出去也就罢了,何必这样较真呢。”
“是呀,咱们私底下都这么说。只可惜,谁敢质疑长老们的决定呢?”
月魄听在耳朵里,也觉得不忍。
她还记得那一日,云别尘不顾她手中有剑,上来拉住她,求她手下留情。只可惜,后来长老们赶到,不分青红皂白出手,将那只青鸟拘了下去,一直关在牢狱里。
平日事多,她倒也顾不上,但既然此刻听见了,总不愿意眼看它送命。
于是脚步便改了个方向,直奔大牢。
大牢在内城的最下层,一个偏僻角落。以她的能耐,自然是能避开看守,丝毫不将人惊动的。
她在最里侧的囚室里,找到了青鸟。
大鸟神色颓唐,恹恹地伏在地上。见了她,稍抬一抬头,眨了眨眼,像是还能认出她。
她顾及着外面有守卫,恐怕夜长梦多,対方又是个哑的。尽管心里有事想问,也不能多费工夫了。
只道:“你现在体力如何,能飞得动吗?”
対方不知何意,只缓慢点了点头。
“那好,我马上放你走。你离开后立刻往下界去,不要回头。”
她说完,召出溯汐剑,一剑劈开锁链。
青鸟猛然惊起,抖抖羽毛,用迟疑的目光望着她。
她压低声音催促:“还等什么?快走呀。虽然不知道你当初闯上碎月城,究竟是什么缘故,但往后都不要再来了,以自己的性命为重。”
対方深深看她一眼,一振翅,在牢狱的墙上破开一个洞口,呼啸而去。
这动静太大,守卫立刻惊觉,从外面急忙赶进来。
月魄自然不害怕她们,只是不愿被撞见,晚些还要同长老们解释认错,麻烦得很,于是便施了一个隐身法,躲藏在牢房角落里,只想
避过这一个照面。
守卫们看不见她,只匆忙喊叫。
“这青鸟怎么逃跑了?”
“是谁胆子这样大,敢偷放了它,快去禀报长老!”
正要往外跑,却听脚步声至,几名长老恰好也赶到。一见这情形,立刻皱起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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