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晓的人生走到尽头的那一天,是个好天气。
王族赴死,也讲体面,断然不会**流血,那样难看。而是在一处偏僻殿宇中,赏给毒酒,干干净净留一副全尸。
星华走在她前面。
她在外面候着,仍能听到这位长姐在殿中喊叫:“我冤枉!我没有做过!你们联手害**母亲,还要嫁祸于人,倒打一耙!”
“没想到骨肉至亲之间,竟至于如此,果然最毒是男儿心。你要雄鸡司晨,祸乱朝纲吗?”
“星涯,你必不得善终!”
初时喊叫声还响亮,但很快就模糊下去,听不见了。
过了一阵,有慎刑司的宫女走过来,拍拍衣袖,脸色晦气。
旁边人就问:“不顺利?”
“不愿意走,叫着喊着把酒给泼了。”
“哟,那可怎么办呐?”
“还能怎么着,请示过陛下,姐几个拿了条白绫,送她上路了。”
“瞧瞧这事闹得。横竖都是要走,舒舒服服的不好吗?”
她们兀自抱怨了几句,便转过头来,对星晓赔一个笑脸,“殿下,您行行好,就别让奴婢们为难了。”
星晓没有作声,只平静地随她们走。
到得殿前时,就见星涯和玄曦,都站在玉阶之上等着她,旁边竟还有一个小小的孩子。正是那一日大庭广众之下,故作天真,将他们逼上绝路的那一个。
女孩跑到面前,仰头看她,“你要**,是不是?”
她不说话。
对面却越发嘻嘻地笑起来,“初次见你时,你和你的婢女,真是好大的威风。杂种,我说错了没有?”
她终于正眼看了看这孩子。
“小小年纪,恶毒至此,是你胎里带的,还是玄曦没教好你?”
“你敢说恩师!”
“她行事荒诞,不忠不义,也配为人师?”
“你!你都死到临头了,还……”
“你叫沐晚风,是吗?”她打断了这张牙舞爪的小孩,“沐晚风,你要现在悔改,还来得及。要不然,你的结局,不会强于我今日。”
“……”
小孩大约没学过,怎么反驳这种平心静气的预言,一下气得满脸通红,跑回去跳脚,“陛下,恩师,她咒我!”
星涯抬手,在她头顶轻轻摸了摸,微笑了一下。
“王妹,我以为都到最后关头了,你会更想和别人说说话,
而不是和一个小孩子置气。”
“说话?和你吗?”星晓牵了牵嘴角,“我与你之间该说的,那一夜都已经说尽了。不必了吧。”
“另有其人。”
在她错愕目光中,他扭头示意,侍卫们很快带上一个人来。看清他相貌的瞬间,她不由震惊非常。
“你来干什么?”
是他。
脸色憔悴,眼尾红红的,像是哭过。脸上的神情倒是宁静从容,仿佛对这一刻已经坦然接受了。
他走到她面前,声音柔软:“来见你。”
“来送我上路吗?没这个必要吧?”
口气一点也不领情。
她分明已经向星涯求过情了,他为什么不肯安安分分地离开,逃得越远越好,非要到眼前来沾这个晦气?
万一哪一句话说得不中听,触了星涯的逆鳞,让他又收回成命呢?
这人就不知道惜命是吗?
她满心是气地瞪他,他却只作未觉,笑容如春风温柔。
她眼底酸了一下,脸仍是板着,低头去拉他的手。
“伤怎么样了?让我看看。”
然而一拉之下,分外沉重。定睛细看,他的手腕上戴着一副玄铁镣铐,上有棘刺,深入血肉。见被她发现,他还不自在地往衣袖下藏了藏。
“没事的。”
可她已经认出来了。
那是关押修为高强的囚犯所用的。只要稍有动用灵力的念头,便是锥心刺骨的疼痛。
他手上前几日受的刑伤还没好,此刻又是皮破肉损,让人想牵他,都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望之只觉心惊。
她实在忍不住,转头道:“陛下,他身上已落过禁制,本就是半分灵力也使不出来的,真的需要如此吗?”
他却反过来,用全是伤的指尖轻轻拉她衣袖,“没事的,是我自己愿意的。”
“我看你是病得不轻。”
她嘴上恶声恶气,眼眶却红了,小心将他手扯下来,不许他乱动,只捧在自己掌心里。
面前的人微微抿嘴笑着,眼中似有泪光。
星晓自己也愣怔良久。
她待他,其实一向是不好的。
初见时是瞧他有鬼,处处疑他,防备着他。
后来看明白了他没有坏心,是全心全意对她,却仍旧不肯露几个笑脸,凶他的时候,远比好声好气的时候要多。哪怕是有意送他东西,讨他开心,也偏要说得轻描淡写,好像不过是顺手丢给他,从没
上过心一样。
她就是这样的人。
从小没几个人待她好过,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别人好。偶尔触碰到了真心这种东西,反而像被烫着了似的,避之不及,总觉得儿女情长这等事,很丢脸。
直到如今,终于有些摸着门槛了,却又晚了。
她不大想在他面前哭,便故作大大咧咧地笑。
“那时在海上,你说要我长命百岁,我还道你怕是在咒我。没想到,倒是我托大了。好在,陛下已经向我答允过,会放你离开。
她摸摸他的脸,目光温柔,“那这句话,便转赠给你。好好活着。
眼前的人却忽地受不了了,拼命摇头,眼眶连着鼻尖都红成一片。
她看不得他这副样子,有意玩笑:“有什么好哭的,我这样的人,又不是什么良配。你转眼找个更好的,岂不快活?
“你别这样。
“说真的。我这人小气,你别太快改嫁,好歹做个样子,给我上两年新坟。但过后么……她用手指在他颊边轻拍两下,“过后就找个归宿吧,眼睛擦亮一点。一个男人,独自讨生活多累。
“混账。
“你说什么?
“我说你混账!
这人双眼通红,泪珠子大颗大颗地往外落,却直瞪着她,不肯眨一下眼。
“你心里就是这样想我的?
她愣了愣,心说都最后一面了,把人气急了也不大好,往后都没有找补的机会,只能任由他翻来覆去地骂她。
可是又不会哄人,只能胡乱替他擦了擦泪水,赔礼道:“好好,是我混账,你别哭了。我托付你一件事,好不好?
“什么?
“你把苍狗一起带走吧。我不在了,总也不能老让下面人养着。
话外之音,是没法在星涯等人的面前说出来的。
苍狗不是真的猫,她也不确定,它将来会长成什么模样。万一哪天现出鲲鹏的原身来,可不要把别人都给吓**?它自己也一准落不了好。
眼前的人盯她一眼,似乎给气笑了,“这倒不用你操心。
只是泪水止也止不住,将那一张脸洗得,如雨后蔷薇一样,漂亮得勾人心弦,又好像一碰就要碎了。
星晓叹了口气,轻轻替他擦,“乖了,再哭可不好看了。你妻主临走之前,不想看花猫。
他却哭得更厉害,浑身都在发抖。
“对不起……总是我在
害你,对不起……
她只道他说的,是他曾失身于人,如今被抓住这一点做文章,被人利用来诬陷她。于是只无奈地笑了一笑。
王族争斗向来如此,只是他没见过罢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即便没有他,他们仍然可以有无数种办法,置她于死地,断绝她威胁星涯登上王位的可能。
这哪能怪他?
只是当着众人的面,这话却没法说,她只能揽住他的肩头,柔声哄:“不怪你,你什么都没有做错,不要哭。
他却全不听她的,泪珠子都落在她衣襟上。
她心念一动,不顾众目睽睽,忽地倾身过去,吻在他的眼下。不大熟练,却轻柔又珍重,一点点吻过他的睫毛和眼尾,将温热的泪水都抿进唇间。
一旁的星涯有些看不下去,轻咳道:“王妹,时候差不多了。
被她吻的人也睁大了眼睛,仿佛为她从未见过的温柔而怔住。
她望一眼黑洞洞的殿门,将他拥进怀里,深吸了一口气,“走吧,别待在这儿。**没什么好看的,你妻主要脸,不想被你看见。
然而到底是没能装作豁达。
眼眶一热,还是落了几滴泪,从他的肩头滚落下去,被他接在掌心,一颗颗珍珠圆润硕大,浮动着盈盈水光。
她是半个鲛人。
自从懂事后,她便再不肯哭,即便是修行再苦,被玄曦和母亲罚得再重,也咬**牙关不愿掉半滴泪。不愿让人越发地认为,她是个异类。
没想到今日,倒还为他落了几颗鲛珠。
“行了,就当送你的吧,出去卖了还挺值钱的,够你生活好久。她扯起一个笑容,“我走了啊。
说罢,就想转身走进大殿里。
不料一下被人回抱住了。
他捧着她的脸,神情忽然与先前不同,“我不会让你死的。
“你……
“对不起,虽然这一世,终究也是害了你。但你放心,我找到办法了,我能救得了你。
他在她唇上轻贴一下,脸上泪痕斑斑,眼神却无限温暖。其神情,与往日里那个安静顺服,总是轻声轻气唤她殿下的人,一瞬间很不相同,多了一份她从未见过的风采。
“相信我。他道。
“你要干什么?
周遭众人也色变。
玄曦厉声道:“你灵力尽数被缚,还要痴心
妄想吗?”
话音未落却见他脸色一凝周身忽然升起夺目光华。
那样明亮美丽的灵流比先前面对鲲鹏时所展现的还要惊人百倍。朗朗晴天下
手腕上的玄铁镣铐轻易脱落。
后肩的术法禁制化作飞灰。
那些都是天幕城的统治者最引以为傲的东西同时施加在他身上认为对他做足了防备绝不允许他打任何主意。
然而在这一刻轻而易举地就被摧毁了。
所有人皆大骇侍卫们喊着“保护陛下”忙忙乱乱地围拢上来。
星涯脸色一变向玄曦身后躲去低声道:“妻主。”
玄曦却并没有闲心理他亦不上前只是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那光华中的人“他的灵根竟然也是……他是不要命了吗?”
“他在做什么?”
“他生燃了自己的灵核。”
……
星晓眼神猛然一颤。
她不管不顾地扑上前去想要打断他“你是疯了吗?你停下!快停下!”
然而他灵流之强盛竟然将她连同所有人都阻拦在外根本近不了身。
光华之中他皱起眉仿佛正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但转头望她一眼唇边却带着笑。
“你还记得吗你曾经对我说过你天生魂魄不稳即便苦修也无果。”他道“我会送你去异界养魂你不要害怕。”
“什么异界?你在说什么?”
“你会明白的。”
“你会死的!”
“不会至少在你回来前不会。”
他柔和笑意中星晓只觉眼前发黑整个人变得眩晕又轻盈一道道灵流向她奔来环绕着她仿佛轻飘飘将她托起。
她大惊却无法相抗只勉力道:“不要……”
身体却被人温柔拥抱住“别怕听话。”
四周忽然起了阵阵惊叫似乎有振翅之声卷着劲风而来众人皆奔逃躲避。
在她最后的视野里看见巨大的鹏鸟飞过天边。
……
属于星晓的魂魄已经被送往异界在记忆的回溯里她却仍能看见自己的身体和四周发生的事。
她看见那人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将她抱上鹏鸟的背大鹏驮着他们冲天而起将众人和天幕城都远远甩在身后一息千里。
她看见鹏鸟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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