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下一疑,不由就多看了一眼,没想到,对方立刻就不乐意了。
“你谁啊?没事盯着别人乱看什么呀?”
她一缩脖子,心说这人的脾气可真够差的,但初来乍到,不宜生事,于是只能仍旧堆着笑脸,好声好气:“对不住,是我不懂规矩,大姐您别和我一般见识。我们是路过的,想在镇上住一晚,劳烦跟您打听一下,客栈该怎么走。”
对方拿眼角斜着她,半晌,冷笑一声,“真新鲜,还有外人上赶着,到我们镇上来呢?”
黎江雪让她看得发毛,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没怎么,也就是经常要闹个把妖怪吧,你要是活腻了想来,也没人拦着你。”
她和云别尘交换了一个眼神,若有所悟。
难怪对方的脸色这样差,脾气也火爆得很,想来生活在一个常闹妖怪的镇子上,的确不能痛快到哪里去。
她也不免反省,这一路走来,运气会不会太差了些,怎么走到哪儿都能遇见意外之事。他们在这里降落,只想安心休息,实在不想管什么妖怪。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也不怕。
于是她就向对方笑笑,“多谢您好心提醒,只是我们实在累得很,不得不找个地方歇脚了。我们一定多加小心,不让妖怪抓了去。麻烦您给指一指,怎么去客栈。”
对方翻翻眼睛,刚要答话,却冷不丁从斜刺里,冲出一个壮妇来。
“好你个老张!我正要找你呢!”
前者见了她,脸色顿时更差,扭头就要走,“怎么又是你这个晦气鬼?”
被对方拽着胳膊拦下来,“晦气也是你招来的!你给我站住,今天不说明白,不许走!”
“该说的我都说了,还能怎么明白呀?你一天天的疑神疑鬼,早日找郎中治治脑袋吧。”
“你别嘴上不干不净的,做贼心虚呀?你要有胆量,今天就在大街上,让大家伙都评评理。”
黎江雪也不知她们为什么突然吵起来,只怕被殃及,连忙护着云别尘躲远些。
她偷眼瞧着那壮妇,身板虽结实,脸色却是与前者一般的蜡黄,再看街上围观的众人,皆是如此。心里便暗暗道,看来这镇子上的妖怪,闹得是有些厉害,人人都是一副被吸食了阳气的模样。
不容她多想,那壮妇已经骂起来:“你说,你家女儿,是不是偷偷藏在家里呢?已
经藏了许多时日了,对吧?”
“你别信口开河,我是藏了,藏了你这个王八蛋!”
“你还不认,我那天路过听得清清楚楚的,你家院子里,就有小孩踢毽子,又跑又笑的声音呢。哎哟,那院门锁得牢牢的,就怕让人发现了。”
“我家关门,碍你什么事了?”
“你敢不敢请官府的仙长来瞧个究竟?要果真是没有,也不能冤枉了你。”
“你这人要发癔症,上别处发去!再多管闲事,老娘要揍你了!”
“谁怕呀?来呀!”
两边一言不合,竟然扑上前,就扭打在一处。皆是张牙舞爪,面红耳赤,与对方有深仇大恨一般。
黎江雪拉着云别尘,后退了几步,只觉得既惊骇,又莫名其妙。
她初听还以为,前者的女儿是什么逃犯恶霸,被包庇躲藏在家中,这才招得乡邻猜疑。但细听下来,话中提及的不过是个幼童,这能有什么威胁,值得后者紧盯着不放?
即便是孩子顽劣,不讨喜,总也不至于如此。
她想当然地便认为,是那咄咄逼人的壮妇太无理了。
却不料,一旁围观的众人,并不与她作同一看法。
“要我说,那老张就是心里有鬼,家里也有鬼。”
“假如真的没事,就请了仙长来瞧瞧,又能如何?”
“是呀,就当换大家伙一个安心,省得提心吊胆,日夜不宁的。”
“哎,小声些,老王打那头过来了。你们忘了,她家前阵子才刚出过这事,别触了她霉头了。”
黎江雪摇摇头,只觉得全是哑谜,十分的听不懂。
“走吧,师尊,我们上别处问问去。”她对云别尘道。
刚说完,一转身,就在街角遇到了一名中年女子。
这女人长得和善,一看就是个老实的,离那边斗殴如此之近,也不去凑热闹,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只安心在摆着自己的小摊。
云别尘便很客气地问:“劳驾,请问这镇上的客栈该怎么走?”
没想到,对方抬头笑笑,“客栈呀?没有。”
“怎会如此?”他神色意外,“我记得从前来时,还住过的。”
黎江雪就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她以为,这只是他们驾着神行符,随手选中的一个落脚点,却原来他是熟悉的吗?
对面倒笑得更亲切了,“原来是咱们家的老主顾,瞧我,有眼无珠,真是怠慢了。”
“这话怎么说?”
“这镇上呀,从前也只有一家客栈,就是我家开的,只是前些年雷击走了水,这才没有了。这几年家里事多,一直也没攒出钱来重修,这不,一直拖到了今天。”
她慈眉善目的,“天色也不早了,要是此刻再上路,恐怕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如果二位不嫌弃,就在我家住下,可好?”
黎江雪的心里却难免咯噔一下。
经过阳歇镇一遭,她对借宿这件事,属实是有了一些心理阴影。那暗算他们的李大爷,起初不也是很和蔼的模样吗?
见她略有迟疑,对面的语气就更放低了些:“让您见笑了,自从客栈的生意没了,家里的光景一直不好。您要是愿意,稍给几个钱,让我养活孩子就成。”
黎江雪看了看她面前的小摊。
的确像是个吃苦耐劳的老实人,这倒是让人放心不少。
也是,此地离开阳歇镇已经很远,即便是官府的修士加紧追捕他们,风声也还没来得及传过来,应当是不至于担心再度被人出卖。
于是向云别尘点点头,两人欣然接受,随着这女子一起回家中去。
女子姓黄,他们便客气称她一声黄娘子。
她一到家便张罗,又是添茶,又是打扫,还忙着吩咐她的小儿子端上茶点。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无非一碟绿豆糕,一盘瓜子。
显然家中是不宽裕的,但还是尽力做足了礼数。
小男孩笑容甜甜的,正在换牙,说话还有些漏风:“哥哥姐姐,你们吃呀。”
云别尘见他活泼,一边将他揽在怀里逗弄,一边向远处道:“您别忙了,歇一歇吧。”
“不忙,不忙,家里难得来了客人,这些都是要的。”
“原本就是我们打扰,您要这样辛苦,我们该无地自容了。”
黄娘子听他这样说,才肯停下,衣袖挽得老高进门来。
正逢那小男孩不怕生,黏在他身上和他玩闹,他像是身子有些不济,又怕吓着孩子,只偏开脸隐忍地咳了两声。
黎江雪问他:“你不要紧吧?”
他摇摇头,示意没事。
黄娘子却十分不好意思,嗔道:“小宝,不能没规没矩的,你看都累着客人了,快过来。”
孩子一吐舌头,连忙从他身上下来了。
他只微笑,“孩子可爱,不必说他。”
“您这样说,他该更人来疯了。”对面在孩子屁股上轻
拍了一下,抬头道,“您别怪我嘴闲不住,您二位是……?
黎江雪捧着一小把瓜子,仿佛嗑得专心致志。
如今他们正被追捕,也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局势。她估摸着,以云别尘的谨慎,什么师徒啊,修仙啊,是不会往外乱说的。
果然,就听身边的人犹豫了一下,小声道:“是夫妻。
黄娘子立刻眉开眼笑,“我就说,瞧着也是。不知成亲多久了?
“没,没多久。
“还是新婚呀?
“嗯……是吧。
“怪不得,还带着一股害羞劲儿呢。我瞧郎君的模样,是挺喜欢孩子?
“我……
“年轻人,趁热打铁,早些要一个。你和你妻主都生得好相貌,这往后的孩子啊,还不知道多漂亮机灵呢。
黎江雪一个没憋住,瓜子皮儿险些喷出去,就感觉一道目光落在她脑门上,火辣辣的,像是恨不能将她钉在椅背上。
连忙抬头,就见云别尘的脸都红透了,眼睛里水润润的,正瞪着她,唇角抿得极用力,隐含着一种警告的意味。
看得她悄悄咽了一下唾沫。
凶巴巴的,好可爱。
尽管心里觉得可以多来一点,但在场面上,她还是不敢让她师尊独自承受这种戏弄,生怕真的把人惹急了,回去也没她好果子吃。
于是少不得要出言解围:“我夫郎身子弱,我们暂时不考虑这个。
话音未落,身下的椅子就哐啷一声,震得她身体向前一冲,险些没栽下去。竟然是椅子腿让人隔空打了一下。
那小男孩不明就里,只拍手嬉笑:“原来姐姐这么大的人,也翘椅子玩儿。娘,你以后可不许说我了。
黄娘子一边堵他嘴:“你可别胡说了,这么丁点,学什么大人?
一边赔笑:“姑娘可真体贴夫郎,如今这样懂得疼人的妻主,可不多了。也好,也好,不要孩子,先自由自在地过几年神仙日子。
云别尘脸上红得都快熟了,低着头,拿眼角瞟着黎江雪,里面似乎满含着恼意。
她不由就很冤枉。
难道她解围,还解出错来了?
她悄悄伸手,从桌子底下去拉他,用口型道:“师尊。
结果被他一甩衣袖,给躲开了,硬生生没让她牵上。
于是她只能摆出一副求饶表情,脸上就写着一个“你别生气,你说什么都对。
师尊,自己身体要紧,别在这种地方乱用灵力。
师尊,这是别人家的椅子,你手下留情,别拆。
也不知云别尘有没有读懂她的意思,总之是斜睨了她一眼,才转开话题去,与那黄娘子闲聊,颊边的红还未褪尽。
“我记得从前来时,客栈的掌柜也是位女子,和您现下差不多年纪。他端起茶杯浅浅喝了一口,“不知如今可还在吗?
他大约真是匆促之中,没话找话,对面却露出惊讶之色。
“和我差不多年纪?
“正是。
“长个什么模样?
“中等身量,相貌和善。他回想了一下,“眼角有一小块胎记。
黄娘子猛一拍手,惊叫出声:“那是我娘呀!
“她还好吗?
“前几年已经过世了。
“抱歉,还请节哀。
“不不,这没什么要紧,她老人家走时,已经八十好几,乃是喜丧了。对面连连摆手,眼睛睁得老大,“只是,您竟见过她年轻时的模样?您……
她揣着小心,“冒昧问一句,郎君贵庚啊?
黎江雪在一旁听得扶额,心里哀叹不已。
这其中的空当,少说也有三十多年,她师尊也真是的,闲着没事,何苦来吓人呢。
就听云别尘干咳了两声,极不自在,“我……我上次来时,年纪还很小,大约,大约与令公子差不多岁数。
对方点点头,格外多看他一眼,“那郎君也真是保养得宜。
……
他们好不容易把黄娘子敷衍过去,借口云别尘体弱,要回房休养,关起门来,黎江雪笑得几乎岔气。
“师尊你说你,好端端的吓唬别人干嘛呀?她捂着肋骨,“你看见黄娘子的表情了吗,哈哈哈哈。
“这般好笑?
“是,是真挺好笑的,她后面看我们的眼神都不对了,也不知道是把我们想成了什么老夫少妻。
“……
这人正被她扶到床上,闻言忽然抬眼看了看她,眉梢微挑,神色似乎有些玩味。
她赶紧收起笑容,换上满脸乖巧,“师尊没生气吧?
“你说呢?
“我说啊,师尊脾气最好,肯定不会跟弟子一般见识的。
他淡淡瞥她一眼,没说什么,只是由着她替他解了外衣,扶他躺下,又盖好被子。
她回过身去,将衣裳挂好的空当,却听身后
人忽地轻声问:“你是在嫌为师吗?”
她一愣,扭头去看,就见他仰面躺在床上,望着屋顶,神色十分平淡,好像刚才那一问只是随口,什么情绪也没有。
只是细看之下,眼神定得直直的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