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站在门口却并未进内，而是斜斜地倚靠在树边。
尤姑姑将她原本垂落的长发挽成了未出阁少女常梳的三小髻，两边绑着桃粉的飘带，飞琼好不容易画出来的两分成熟又在瞬间烟消云散了。
一般女子十五及笄，有些底蕴的人家都会给女儿取字，徐南歌去年及笄的时候徐夫子就斟酌再三翻了不知道多少书籍，给她定了“云和”二字。
陈湘行生父远在金陵，母亲罗氏又常年浑浑噩噩，尤姑姑作为奴婢也不能越俎代庖，因此陈湘行虽然及笄了，但小字却无人可取，索性她自己也不在意这个。
章见青原本想凭着师傅的名义给她取一个，却被她拒绝了。
在她心里，她还是想把这个取字的机会，留给往后说不定会清醒过来的罗氏。
徐夫子取出一卷用靛青蓝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书册递到陈湘行手中，她轻手轻脚地将布拆开，露出封面上的《金闺方脉》四字。
这是一本……与妇人病有关的医书？
陈湘行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徐夫子，徐文载不知何时凑了过来，语调中却带着一丝调侃：“我爹为了这本书可真是豁出老脸去了，咱们城西赵员外家的那个八岁了连千字文都念不顺畅的傻孙子湘姐姐你还记得不，我爹硬生生花了三个月追在人家屁股后面开蒙不说，赵员外问起来还说什么‘贵人语迟’，把人家老头哄得心花怒放，这本书干脆送给他了！”
徐夫子急道：“星官知道个一知半解就在你面前瞎嚷嚷！”
他话还没说完，看见陈湘行有些泛红的眼眶语气一下子就软了下来：“赵家祖上曾是前朝御医，这书里有一张专治癔症的方子。虽说你一直藏着掖着不叫我们知道，可咱们两家是什么关系，你孟姨先前日日和你娘在一道，早就猜到了。”
陈湘行心里酸酸的：“我还以为自个瞒得很好呢……”
孟夫人虚虚环保住她，替她擦掉眼角的泪柔声哄道：“你娘生病了也不是她自己想的，咱们又怎么会因为这个疏远你们呢？况且你徐叔从小带着你和南歌两个人一起开的蒙，在我们心里，你和南歌是一样的。”
徐南歌站在孟夫人冲着她灿烂一笑，然后毫不客气地做了一个鬼脸，逗得陈湘行瞬间破功，忍不住笑了起来。
“行了行了，都说女子及笄就算半个大人了，你看看你，哭得眼睛鼻子全是红的，哪里有一点大人样。”章见青咳嗽了好几声，有些别扭地走到陈湘行跟前，从袖口掏出一个小布包塞到她手里。
孟夫人松开了她，陈湘行捏了捏手里的布包，这触感怎么有些熟悉？
她眼眸微睁，利落地揭开绑在上面的素麻布，露出底下的乌木盒子，掀开后露出三层屉格，里面摆放着整整齐齐的三层长短不一、粗细不同的针。
“我先前发过誓，这辈子都不会再踏入金陵一步，此后一别也不知道咱们师徒俩什么时候能再见面。你原先的套针用得已经旧了，况且里面还缺了不少别的用途的针，想了想干脆帮你把这套针补齐顺便翻了个新。”
章见青有些不自然地故作嫌弃道：“以后你若是去了金陵，医术不精可千万别报我的名字，我嫌丢人。”
话虽如此，可陈湘行与他朝夕相处多年，哪里不知道他就是这样一个嘴硬心软的人，故此只是笑笑不说话，心里却暖洋洋的。
及笄礼行完后便是用膳，这次有了飞琼和漱霞给尤姑姑打下手，她总算没再坚持做那么多辣的菜肴上来，而是老老实实地按照登州这边的习惯做了饭菜。
飞琼她们两个还备了点金陵那边的糕点放在桌上，陈湘行和徐南歌两个嗜甜的人吃得欢快。
只是陈湘行嘴巴里嚼着东西，眼神却不自主地往外瞟。
都过了这么久了，他怎么还不进来？
还是说他已经走了？
“芃芃，你说到了金陵那边我们还会再见面吗？”徐南歌嚼着嘴巴里的甜点突然有些低落道。
陈湘行收回自己的思绪，想了想然后安慰她道：“肯定会见面的。”
“你怎么这么笃定？”徐南歌有些惊讶。
她知道陈湘行向来是那种不会轻易把话说死的人，她说一定会发生的事情就一定会发生，一定会做到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但是此番进宫选秀徐南歌自己心里都没底，毕竟她虽然在东平县算得上容貌出众，可放眼整个大明，她未必就一定是佼佼者。
内监在各地选完秀女后会带着秀女们在八月初赴往金陵，徐南歌启程的日子也就比她晚了两日不到，进宫后要统一关在储秀宫内学习规矩礼仪，顺便养一养她们的这些秀女的心气，再由宫里的姑姑和圣上观察言行举止，只有才德兼备的女子方可入宫。
换句话说，徐南歌就算没有被选上，她也得在金陵待到来年春日才能回来。
陈湘行手里攥着春闱舞弊的名单，回金陵后不久她就要想办法混进宫去，不管怎么说她肯定能见到徐南歌一面的。
但她现在仍旧是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徐南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却也没再追问，芃芃这么说自然有她的道理，在这方面她还是很信任她的。
及笄礼结束后大家就陆续离开了，尤姑姑带着飞琼和漱霞收拾碗筷，陈湘行却没忍住跑到了田庄门口的榴树下。
她环顾四周却没看到那个红色的身影，一时间竟然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能百无聊赖地踢踏着脚边的石子，朝着田庄缓缓走去。
榴花簌簌落在肩头时，陈湘行正盯着自己的脚尖发怔，忽然有道灼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垂，少年带着笑意的嗓音混着石榴的香气压了下来：“你在找什么？”
她惊得转身，后腰却不小心撞上了枝干，痛倒是不痛，只是眼前人单手撑在她耳侧的枝干上，红衣被夕阳浸得愈发浓艳。
陈湘行面上一热，嘴巴却硬得很：“反正又不是找你。”
“哦？”薛珩挑眉，压得更近了些。
“刚刚在门口站那么久，为什么不进来？”陈湘行不自然道。
薛珩勾唇笑笑，将手松开后伸了个懒腰：“里面人太多了，混在一起恐怕想和你多说两句话都不行，而且我要送的礼也不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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