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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惊鸿瞥今夕是何年(四)

小说:

天问

作者:

白水源

分类:

古典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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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你们都是修仙界年轻一辈最杰出的弟子,是少年才俊,难道是云端之上飞惯了,走不得路?”沈长老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众人,面上是少有的严肃神情。

萧泽禹连连摆手,“不是不是,长老,我绝不敢有这等想法。”

沈济民抿着嘴角看向眼前几人,目光沉沉。

除了清宁垂首看着路边一丛不知名的野花,一副无波无澜的样子,其余几人都有些无措。

“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沈济民紧绷的嘴角舒展开,“我看了教习给你们的评注,也知道你们近来修行的进步极大,以你们的天赋和悟性,未来必定都是我修仙界的中流砥柱,可越是这样,我们这些老家伙就越是担忧你们的心性。流氓作恶,祸及一地;官员作恶,祸及一方;帝王作恶,祸及一国;可是你们......”

沈济民身体微微前倾,目光中满是恳切,“你们一旦心思不正,只怕受难的便是整整一界之地,稍有不慎,就是苍生同葬!”

林诺被这个严肃的话题惊到了,咽了一下口水,“不,不会吧,我们哪有这个能力。”

沈济民又恢复了表情温和、嘴角含笑的常态,“怎么,这是不相信自己的实力?我记得你这丫头前几天比剑的时候还说,你们几个都是云华宗和北域林氏千年难遇的奇才,现在没这份豪气了。”

林诺有些羞怯,自己一时兴奋的张狂之语被长辈听去了,“我,我瞎说的,这么不谦虚的话,一听就知道我在吹牛。”

沈济民笑出声来:“不用谦虚,你也没有说错。就是因为你们未来的成就不可限量,才更要时时自省,切不可走上歧路。清宁、清和在云华宗长大,林言、林诺是北域林氏子弟,方圆和泽禹拜入宗门前,一个是书香门第,一个出身皇族,你们各个都不曾体会过民间疾苦。既不曾入世,遑论出世......”

“我辈修仙之人,锻体修心,锻体容易修心难,修者以行制性,悟者以性施行;觉者由心生律,修者以律制心。至于如何达到这样的境界,须知大道三千,终无定法,无论是掌门师兄还是我,都尚在寻找自己的道。只是无论你们选择什么样的道,有一点,是肯定的......”

“若想往上走,须得向下看。”清宁突然出声,接了这样一句话。

沈济民面露喜色,连赞三声“对!对!对!这话当年揽月仙尊也曾说过,清宁啊,你这个年纪就能想到这一点,真真是少见啊,既然知道,就得时时刻刻记于心、践于行,明白吗。”

清宁歪了一下头看向沈济民,他正目光灼灼看着她,含着那样殷切的希望,清宁觉得曾经也有一个人用这种目光看过她,她心头一热,用力点点头。

沈济民得到了清宁的回应,心下甚是欣慰,又偏过头看向萧泽禹,挑眉露出一个孩童俏皮的表情,“你以为我这次会带着你们做什么任务,除妖?驱邪?渡厄?嗯?”

萧泽禹尚且沉浸在清宁刚刚那一句话里,一时没反应过来,“呃,您这么说,肯定这些......都不是......”

“哈哈哈哈”。沈济民爽朗一笑,伸出一只胳膊向前挥了挥,招呼众人出发,“是,也不是,走吧,好生体验一番,你们就知道了,金秋丰收,好时节啊!”

清宁抬眸,深深看了一眼沈济民潇洒前行的背影,抬步跟上。

一行人虽是步行,但速度远超常人,巳时未至就到达了南下的第一个村落,小河村。

秋高气爽,日头已经升得很高了。阳光照耀下,二十几户人家院门紧闭,百姓们都在田间地头忙碌着。

五人站在路边,从矮到高一溜排开,看着沈济民肢体自然地走进齐腰的稻田,和一位老伯交谈,同时光明正大的“偷听”。

萧泽禹不敢相信,“我听见了什么,沈长老是不是在和那个老伯说,让我们下田去割麦子。”

林诺眼都不眨:“你没听错,我也听见了。”

清宁幽幽开口:“是稻谷。”

其余四人看向中间的清宁:“......"

方圆长叹一口气,“沈长老说的确实没错,咱们这一群人还真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长老为了我们真是操碎了心。”

林言说:“只是那位老伯好像不是很愿意让我们去帮忙。”

林诺皱眉反问:“这有什么不愿意的,我们这么多人帮忙,个个都是年轻力壮,他多省事啊。”

方圆说:“是怕我们帮倒忙吧......”

林诺讪讪。

沈济民找到小河村的族老,没说他们是云华宗弟子,只说是城里的富商,家中的年轻人过惯了衣食无忧的日子,老太爷担心他们长成膏粱子弟,特地吩咐带他们来体验一茶一饭来之不易。他们路过小河村,看民风淳朴、大伯面相亲厚,就腆颜叨扰一二,希望老伯能给孩子们一个锻炼的机会。

老伯看着沈济民一身布衣但是器宇不凡,五个少年衣着华贵,连声喏喏,不敢违逆,只是目光中满是隐忧。

沈济民自然一眼就看穿了老伯的担忧,又劝解老伯不必担心,这几个孩子虽然没干过农活,但都很聪慧,学起来一定很快,绝不给大家添麻烦,也不会在田间玩闹,糟蹋粮食,若真有不慎,之后他们一定会赔偿。

老伯这才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松了一口气,向周边田地里的村民解释了几人的来意,又小心翼翼地演示割谷子的动作。

五人认真看完,萧泽禹一边叫嚷着“这简单,老伯,咱们一会儿就给你干完了,来”,一边朝老伯伸出手。

老伯:“......”

萧泽禹说:“老伯,你把镰刀给我啊。”

老伯:“......家中没有多余的农具,这......”他试探着要把手中的镰刀递过去,却又犹豫了。

萧泽禹看向方圆:大师姐,你带镰刀了吗?

林诺撞一下萧泽禹的胳膊:别想了,圆圆姐肯定没带,咱们这几个人,谁出门会带镰刀啊。

萧泽禹看向清宁:小师妹,你认得稻谷,你说咱们的剑能割稻谷吗。

清宁点头,再摇摇头:能割,但会非常的不顺手。

萧泽禹看向林言:林兄,你见多识广,快想办法。

林言皱眉:让我想想。

沈济民看着几个少年眼神飘飞、眼珠灵活,最终无可奈何的模样,终于大发慈悲,“好了,别合计了,我都给你们准备好了。”他从乾坤囊中拿出几把锋利的镰刀分给几人,眼见着老伯看直了眼,又拿出几把送给老伯,让他换下手中“传承多年”早已经磨钝的镰刀。

萧泽禹镰刀在手,顿时豪气万丈,撸起袖子就要大干一场,刚一步跨进稻田,就听见“嘶拉——”一声,他飘逸的衣摆被稻穗勾扯出一条口子。

萧泽禹:“......”

众人又一次看向沈济民,沈济民两手一摊,“这我可没办法,没给你们准备用来下地干活的衣服。”

老伯得了新镰刀,刚刚又观察了他们一会儿,知道他们不是那些草菅人命的大老爷,相处间随和很多,“几位公子小姐要是不嫌弃,让我媳妇儿带你们去换一身粗布的外衫。”

五人跟着秀婶去老伯家换了衣服,再回来就看直了眼

——沈济民已经弯腰在田地里干得热火朝天,头上还盖着一顶草帽,混在村民间,完全不像个长老。

“公子,小姐,你们得快点儿了,这日头啊已经很高了,得早点干完,到了中午这温度还在地里,身体吃不消。”老伯看他们还愣在那儿,出声招呼。

五人各选了一块儿合眼缘的稻田,开始收割,也许真如沈济民所说,聪明人学什么都快,几人上手之后很快熟练起来,效率甚至超过了地里那些一辈子和农田打交道的村民们。

沈济民一边把手里割好的稻谷扎成捆,一边听着萧泽禹和林诺招呼着开展论镰刀大赛,比出谁的镰刀使得更利落,无声地笑了。

正午日头毒辣的时候去老伯家休息,下午又忙碌一番,直到快要用飧食的时间,沈济民告诉老伯不用准备他们的饭菜,孤身赶往附近一座大城,在酒楼里买了一桌清淡但是花样繁多的饭菜带回来

——和老伯交换。

老伯一家先是惶恐不安地推脱,而后在沈济民、方圆等人的安抚下改为惶恐不安地接受,一家子人交谈间倒也放松下来,享用了一桌饭菜。

而沈济民则带着五个少年人在田埂边席地而坐,每人端一碗豆饭,拿一个野菜团子......

萧泽禹吃一口豆饭,咬一口野菜团子,只觉得喉咙被划了一刀,“长老,有没有什么法术能让我的咽喉和胃变得刀枪不入,我现在就想学。”

沈济民不搭理他的耍宝卖乖,“好好品味,回到云华宗就吃不到了。”

萧泽禹又关注到清宁吃得极为淡定,暗想着不应该啊,小师妹在襁褓里就被掌门抱回来了,怎么一副吃惯了的样子,“小师妹,你不觉得难吃吗?”

清宁淡淡看她一眼,“难吃,但是很多人连这个也吃不到。”

萧泽禹沉默了。

林诺经过这一天的相处,已经完全失去了对沈济民长老身份的敬畏,再看见他啃完自己那份,悠闲地坐在一边看着他们,还把草帽当做扇子拿在手里摇着,忍不住说:“沈长老,咱们这个样子要是被我爹看见就完蛋了。”

林言厉声道:“林诺。”

沈济民朝林言摆了摆手,示意没关系,大家随意一点,“你说的有道理,他肯定会觉得我把你们带的一点规矩也没有,尤其是林言,好好一个世家公子,来云华宗一段时间成了个村夫,林怀瑜肯定要来找我打一架。所以——这几日咱们在村落间行走时入乡随俗,遵守村民之间交往的规矩,等此番游历结束,就还是得守世家宗门的规矩,礼不可废。”

林诺想要反驳:“为什么啊,您上午来的路上还教导我们,修心不能着相,家里天天讲究这不能吃,那不能学,这不能去,那不能穿,难道不是着相、流于形式吗?”

“你这丫头,听话只听你想听的,我说的那是已经悟道之人,你悟道了吗,你已经可以从心所欲不逾矩了?”

“那没有,我还远着呢......”

“那不就是了,你们现在都还处于需要用外物规束己身的时候。就说你们林家一向衣饰考究,你能说清楚其中的道理吗?”

萧泽禹来了兴趣,“你们家穿衣服都还有道理啊!”

林诺撇撇嘴,“你都不知道,麻烦死了,让我堂兄跟你讲,我背不下来。”

林言语气沉稳道:“服饰不仅仅是蔽体之用,亦有昭名分、辨等威、别贵贱之意。家规记载,深衣下摆所用布帛共12幅,以应一年有12月之意,此乃‘法天’;衣袖呈圆弧状以应规,交领处成矩形以应方,此乃‘无规矩不成方圆’;衣带下垂要长到脚踝,寓意为人正直;下襟要与地面齐平,代表权衡。如此一来,弟子们自然会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听清楚了?”沈济民说,“如今的门派世家大多都有千年底蕴,每一条规矩都自有其道理,你们应该多学多问。”

林诺讨好一笑:“那些等我们回去在学,沈长老,您不是说这一趟带我们出来是体会民间疾苦的嘛,那些往后放一放。”

“嗯——”沈济民意味深长,“是带你们出来体会民间疾苦的,咱们沿着此路南下,你们一路可以体验到割谷、脱粒、扬场,可惜秋收时节人间朝廷一般不会征发徭役,否则你们还能感受一下修路挖渠......”

“徭役!”除了清宁没有反应,四人异口同声,连方圆都有些吃惊了,这下她们真实地感受到了沈长老是真的想让他们体会一次底层百姓的生活,并不是带着他们玩乐,开始认真反思自己一直以来的态度。

“我再来问你们,今日老伯借衣服给你们,你们有没有想过怎么报答。”沈济民看几人确实在反思自己,继续追问。

萧泽禹说:“给很多钱。”

林诺说:“还能送一些常用的符咒给他们。”

方圆说:“我看老伯的女儿很喜欢咱们之前的衣裙,我带的有几身新的,也可以送给她们。”

林言说:“要不......只送衣服。”

清宁想了一会儿,才说:“买几身新的布衣还给他们,再给一些铜板或者碎银,但是不能太多。”

沈济民听了清宁的话才满意地点点头,“你们四个虽然都是一片好心,但要知道,行止有度,这个‘度’在哪儿,就需要你们因事、因时,自己琢磨。”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坐在田间地头上讲授完下山以来的第一课,又在老伯家中支一个大通铺借宿一晚,第二日他们辞别此地继续南下。

也许是因为行走在人界腹地,妖邪少见,沿途如沈济民所计划的那样,他们大多数时间都在帮村民干农活、驱赶野兽,少数几次遇见徘徊不散的冤魂,林诺就能渡化。

一日,她们在路上遇见一个背柴的农妇,妇人的背篓里塞得满满当当,柴棍堆起来超过她的头顶。

妇人走在下坡路上,不知是因为太过劳累精神恍惚,还是因为腿脚酸软,她整个人踉跄一下向前滚去,前方地面上正嵌着一块尖锐的石头,若真是一头撞上去必定性命不保。

清宁一个闪身挡在妇人面前,接住她下扑的身体,林诺和方圆默契地一左一右扶住她的肩膀,林言和萧泽禹从身后抓住背篓。

妇人被刚刚的意外吓出一头冷汗,回过神来连连道谢。

几人接过她的背篓,一路将她送回家,沿路还帮她砍了更多的柴禾用乾坤囊装回去。

等从妇人家中出来,沈济民温和地问:“知道你们刚刚做的这是什么事情吗?”

萧泽禹看出来沈长老的神色是赞赏的,于是挠挠头说:“救人一命......”

林诺接口道:“胜造七级浮屠!”尾音上扬,显然十分得意。

沈济民笑意更明显了,压低声音,拉长了调子,说:“你们!拯救了苍生——”

“啊?!”这一次,连清宁都睁大了眼睛。

“怎么,她不是苍生的一员?”沈济民反问。

“是,但是......我们只是救了她一个人......”

“哦,那你们觉得,需要救多少个人才能称得上是拯救苍生?”

“怎么也得......成千上万......”

“那几个、几十个、几百个人,不够成千上万,就称不上苍生?”

“长老,您这不是在强词夺理吗?救一个人,和救苍生,都是救,只是数量有差别罢了,拯救苍生......听起来也太宏大了,是...是泛指,我们只是救了一个妇人,怎么当得起这样说......”

即使几个人轮番上阵辩驳,沈济民也还是一副笑眯眯的随意样子,好像只是随手抛出一问,“哦?真的只是数量有差别吗,那么这个差别究竟是谁规定的呢?是德高望重之人定下的规矩,还是千年来约定俗成的理念,从来如此,便对吗?若是按照这样的理念比较下去,你们是不是认为,救两个人便要比救一个人更值得赞扬,更为高贵?‘拯救苍生’便要比‘救一个人’听起来更有意义?”

“从你们开始修行的第一课,教习就会告诉你们,仙门弟子要以拯救苍生为己任,扶危济困、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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