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救她,索性又多说了一些,“若你真有那么刚正,一心想为百姓做事,就会承受现实世界和你理想状态的差别,扛着重压坚持做个清官好官。”
也不知是孟淮妴说得太有道理,还是任与胆子变小了,这一次,任与明显犹豫起来。
在一分一秒的沉默之中,她多年不变的固执心态缓缓有了裂缝。
孟淮妴的头已梳好,妆可以在路上化,碎星和屋子里的其它人,一起在收拾行囊。
人员来去之间,任与的世界,却仿佛只有眼前这个并未把她装在眼里的人。
她脖子一紧,想起那日悬崖之景,惶惑问道:“那日,您为何要救我?”
孟淮妴身子后倾,左臂一抬斜斜靠着梳妆台,将任与从上到下来回扫一遍,是有些风流的戏谑:“你可是我的见证人,怎么能死了呢?”
纵是朴素的衣裳发髻,也挡不住她的风华与尊贵,使得这句话就像是高位者信口的敷衍。
“可我也见证你杀了人。”任与上前一步,对敷衍也认真,带着常人无法理解的执拗。
然而任她万般认真,孟淮妴只有轻飘飘二字落入她耳中——
“是吗?”
两字之轻,穿耳而过,却有余韵撞击裂缝。
任与身形晃了晃,没有后退,固执的心态却终于松动,她双肩耷拉下来,无奈道:“别杀我。”
她突然明白眼前人的闲适,明白若她不会选,孟淮妴真的会杀她——这条简单的路都不会选,也就说明不适合做官,死了也就死了,不可惜,对吗?
话说出口,心中没有想象中的难受,她重新站直,看着孟淮妴。
孟淮妴勾起唇角,欣赏的目中带着答案:对。
任与也缓缓露出一个微笑,既不遗憾,也不喜悦,只是带着另一种无法磨灭的希望。
显然愿意承受差别,扛着重压坚持做她的清官好官。
“谢郡主不杀之恩。”她郑重行礼,就要告辞,却忽然听到点正事。
“此地富商张拾,派人守着一甲人,或有不平之事,你且留意——他与知县有联系,你不得让知县察觉。另外,我的狼照夜,留在此地劳你照顾。”
离开时,任与顿悟,原来郡主,真能算是好官。
一刻钟后,全部收拾妥当,卫尚也已回来,众人坐上马车,走陆路前往上个月底就打算去往的下一目的地,文庆省。
路上,孟淮妴写了封信,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让孟家众人出行注意一些,蒋家杀不了她,可能要对其他人下手。
卫尚道:“何不让他们都躲起来?”
“丞相夫妻是躲不了的,其他人离开相府,可能反倒会死得悄无声息,不如让他们出行谨慎。”
孟淮妴摆手,让他拿信去办,又道,“通知永平的二十五名暗卫,对相府稍加注意,量力而帮。”
要不说当好官难呢,铲除一个渣滓的同时,家人可能会遭到渣滓家人的报复。
好在她也不甚在意众人性命,否则现在就得急死了。
路上与晏罹等人会合,护国侯手下的尸体已被绑石沉入曳江。
十月初七夜半时分,众人于文庆省均府下船。
拓火君已送了一路,孟淮妴不问他何时走,他也不说自己还跟不跟。
但也该别过了,下船前,孟淮妴送上一把刺刀。
通身黝黑。哑光色。前端微有弧度,线条极简。材料墨石。
刀身和她自己那把刺刀一模一样,只是刀柄不同,其上有一块极大的黑宝石。
这块宝石,举世闻名,名“宙石”,价值六亿。
她连木盒递去,道:“你的揽晖剑没了,我便送你一把武器,它本身不算多么珍贵,但有了这颗宝石,就可表我的心意。——我真切地喜欢过你,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郡主的抛弃,还真是极有风度。”拓火君接过木盒,将刺刀拿出,眼中有些自嘲,更多的还是珍视,“只是这,过于贵重了。”
孟淮妴字正腔圆,道:“我的心意,当然贵重。”
拓火君身形一怔,眼中突然迸出贪婪,又很快消逝,近乎逼问道:“喜欢,就已如此贵重?”
孟淮妴下巴微抬,一副“当然”模样,眼眸轻垂以示道别,转身随众人下船。
拓火君看她的目光更为珍视,目送她飘逸的身姿没入夜色。
孟淮妴一行找了家客栈休息,与拓火君,本以为已是别过。
却在洗漱过后,她熄灯要睡下时,有一道低沉的声音于黑暗之中告别:“阿妴,后会有期。”
“呼。”
有道轻微的声音响起,床边的烛火复亮。不足以照亮整间屋子,却足以照清距离极近的两个人。
孟淮妴已经坐起身,她青丝散落,白衣似鬼,幽幽一叹:“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你想知道我的名字?”拓火君即刻接话,墨黑的瞳猛然发出光亮,像是绚烂的烟火,但绵长不衰。
孟淮妴本就是在看着他,此刻眼睛又轻微地抬了抬,肯定他的问话,却不像是定要个答案。
见状,拓火君的眼神慢慢暗了下来,他垂眸看着地面,有点不太成熟的倔强在里面,就这么静过少顷,他才抬眼:“你若真想知道,便去查。”
“一句话的事,为何要我浪费人手和时间?”孟淮妴不解。
拓火君心里顿时一堵,他既是心寒既是恼火,忍不住上前一步,弯下腰,几乎是贴着她的额头,问得有些强势:“为我浪费一点又如何?”
孟淮妴有些懵,眼睛缓慢地眨了一下,分析不出他的表情,这是恨铁不成钢吗?
她在心中辨过一轮又一轮,最终把他现在的状态归类于不甘。
唔,怎么能让喜欢的人不甘呢?
她的眼睛几乎弯成月牙,笑得真诚极了,点头道:“好啊,那我浪费一点。”
拓火君的心寒和恼火顷刻间消散无踪,心软得可以任眼前人揉捏。他喉间无声地吞咽一下,很想将头再下移一寸。
这样想时,也确实移了,只是同时错开脸,一把将眼前人抱入怀中。
温香在怀,他有那么一瞬只想沉沦,做她忠诚的爱人。
然而这样的念头只能化作怅然,他收起眼中失意,缓缓松开意中人,深深地看着她,道:“阿妴,保重!”
不知为何,孟淮妴心中也有些怅然,她不自觉地抬起右手,摸了摸他的脸,声音中有着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保重。”
话落,她收回手,干脆熄灯躺下,看起来毫无留恋,还是和从前一样潇洒。
却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中在想……
如果我知道你的名字,或许不会只有这样干巴巴的“保重”。
但她说的是:“不用给我留人了。”
空气中沉默了片刻,她没有听到疑问,只是照办:“好。”
窗开了又关,有两道风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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