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霁禾扶着酸软的腰肢，硬是从让采萍扶她从床上起来梳妆挽发，走了大半个时辰到了凤梧宫还是还是最早的那一批。
“咱们菡萏殿这样远，咱们小主若是能早些晋位到嫔位便好了。”
到了嫔位，就能坐轿，即便是两抬的小轿也比用双脚扎扎实实的每日爬山过湖的舒坦些。
采菱嘟着嘴，将手里的扇子扇得更勤快，“这般热的天，小主身子还不舒坦，走这般就久当真是辛苦！”
金嬷嬷警觉的朝采菱扔了个少说话的眼神，“这里可不是咱们殿里，可不是什么话都能说的！”
霁禾心态很好，现如今在宫中的日子已经比之前无人问津一日喝两顿粥的时候好多了，只是走走路而已，大不了就当锻炼体魄。
“你放心，往后既然召了你便不会让你再等一夜。”
霁禾昨夜累得昏昏沉沉之时，正艰难地在床榻上起身，陛下抚了抚她光洁的脸颊，像逗小猫似的拍拍她的脸颊道。
霁禾垂下眼。
皇上的这句话既是对她所受屈辱的补偿，也是就此揭过的意思，往后她若是再惹怒贵妃便是她恃宠而骄不懂事。
她早已过了为了一个男人心偏在哪里而受伤的年纪，在明白这句话背后的意义时，她还能以局外人的角度暗暗感慨——
陛下当真是对贵妃情深义重。
今日晨省，自然又是波涛不息。宫里的女人能依靠的只有陛下的宠爱，昨日还能因为霁禾被贵妃夺去宠爱而大肆嘲讽，今日再看她的目光就多了酸气。
但这只算是插曲，嫔妃们正为了重头戏，今年去避暑行宫随驾的名额争得人仰马翻。
就连霁禾，都在请安结束后收到了几位小嫔妃的示好，话里话外打探她有没有从陛下那里知晓的避暑的事。
霁禾其实是知道的。但她只是个小小的贵人，只是知道自己在名单里而已。
皇上当时捏捏她的脸颊戏谑道，“爱妃今年多做些青绿的衣裳，行宫多山水，爱妃肤白，青碧之色甚是配你。”
于是她只能腼腆地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
詹顺仪上下扫了她一眼，眼角的红痣在日头下越发色泽鲜妍，她兀地笑了下，“新晋宠妃？也不过如此。”
她扭头就走，完全不管自己这句话多得罪人。
与此同时，贞贵嫔慢悠悠地走到霁禾身边，她自然也听到了，嗤笑道，“她就是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作的疯子，妹妹莫要和一个疯子较真。”
霁禾向贞贵嫔行了个礼，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见凤梧宫的大宫女若意向她走来。
“苏贵人，这个月的家书到了，正巧您还未走，便顺道随奴婢去取吧？”
贞贵嫔微微一笑，“家书抵万金，姐姐我就不打扰你了，有空来珍华居坐坐，听说你喜欢研究些吃食，正好我宫里有个做莲藕圆子做得极好的宫人，不妨来尝尝。”
“夏日炎炎，莲藕圆子清凉解暑，有空一定去珍华居寻姐姐讨一碗。”霁禾温柔一笑。
跟着若意一直到内殿之中。
霁禾闻到了清苦的药香，又想到了宫中传闻四皇子殿下风寒久久未愈……看来是真的。
金嬷嬷一步不错地跟着霁禾，这般温和本分的模样让领路的若意连连不解：这苏贵人是给金嬷嬷灌了什么迷魂药，竟真死心塌地跟在一个小贵人身边不成。
“苏贵人，你来了。”
书房中，皇后还未来得及换下一身规矩束缚的皇后礼服，放下手里奏折亲切地唤她起身。
“都是后宫姐妹，在外本宫是皇后你是嫔妃礼不可废，但在本宫自个儿宫里自是不必如此拘束，”皇后端庄美丽的脸上有些不加掩饰的憔悴，可目光却是温柔平和的。
察觉到面前这个恭敬又美丽的年轻嫔妃迟迟没说话，皇后奇怪地扬起眉梢，关切道，“苏贵人？你脸色不好是身子不舒服？”
霁禾胃中隐隐反胃的呕吐感再次反涌上来，那些无法忘却的往事如走马灯一般在她眼前不断闪烁。
国公夫人是个面慈心苦的女人。
她本该是个无比风光的国公夫人，女儿贵为皇后儿子才貌双全，可一场意外，让她后半生的依靠唯一的儿子成了个一辈子站不起来的残废。
为了脸面和尊严，她在外人面前一向装得很好，但那些无法排解的愤怒和屈辱就发泄在了那些不管如何哭诉也传不出这个院墙的人身上。
比如霁禾这个倒霉的妾室。
被罚跪，忍饥挨饿，毒骂都是家常便饭，更多之时，国公夫人会命令她一边自扇巴掌一边大声自省己身错误。
她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但不想忍受更多责罚就要言不由衷地大声数落自己的错误，生不出孩子……夫君的疼痛不能代为分担……夫君今晨少用了一碗粥……
这份屈辱，就像流淌在她血液里一根针，甚至近距离见到这张和国公夫人有五分相似的脸就开始疼痛反胃。
但霁禾清楚的知道，这已经不是上辈子了。
她已经从地狱里逃出来了。
她微微仰起脸，美丽温顺的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胆怯，“娘娘，妾身……妾身失礼了，许是晨起时忘了用朝食有些气力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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