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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 丛林法则(三)

小说:

卑劣者被推上神坛

作者:

清风凉凉晚枫亭

分类:

现代言情

上午练棍,下午劈柴,几个营还要轮着做洒扫活计,听说过了春分他们还得去播麦子。

干的都是庄稼人原本的活,唯一的区别是,往年冬日,入了夜,他们能坐在炕上,和家里的娃娃玩上一会。又或是点上豆大的烛火,陪家里的女人做些谢手工活,好进城换些肉。

家境稍殷实的,还会开一坛贮藏了一个春夏的酒,三五好友聚在炕旁,嚼着花生米牛饮。

全大劈完最后一块木柴,斧头一掷,对身边的全熙说道:“想媳妇儿了?”

全熙压着嗓子“嗯”了一声,“我不在家,她劈不动这么多柴,烧不暖炕,要挨冻。”

这番话一下子激起众人的心绪,尤其是与全熙年龄相近、才娶了新妇的人,全都手头一顿,暗自神伤。

突然有个不和谐的声音乱入:“我家那口子用不着操心,力大如牛。别说劈柴了,开了春家里那些地也都能顾及...”

他一语未毕,就被顶了回来:“那是你家里的地吗!都卖给了妘氏,除了屋头是自己的,女人孩子是自己的,还有啥是我们的。”

那人瞬间蔫了下来,“是,你说的是,地都没了,祖传三代,都毁我手里了。”

斧头的寒光闪了他一眼,他闷闷道:“但还好,我家那口子今年冬天冻不着了。她心热,谁家有个事都上赶着去帮,柴火不够要挨冻,她也会去的,就是娃儿还小,要是能回去看一眼...还认不认得我这个爹都不好说。”

说到后面,他完全陷在了心绪里,这番话不是解释,完全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阿乔吃力抡起斧子劈下分给她的最后几块干柴,手臂都在发抖,斧刃还卡在分成两半的木头尾部,榆木的尾巴连的可真够牢固的,可能也和斧刃卷了有关,她脑子昏沉沉的,背上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让她无法思考。

军营外围,是一圈腰悬横刀的士兵,夹棉的短衣长裤黑布靴,还有随时准备张弓搭建的弓箭手,妘墨也在其中。

只因他们拿了斧头,这群人是特意来看着他们的。

只要谁有异动,便会被飞箭穿喉,死的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一个沉重的圆桩咕噜咕噜滚到她脚边,借着下滚的势头压了几寸上去,她哎呦了一声,睁眼就瞧见一个有她腰粗的树桩压在脚背边缘。

她猛的一跳,这才躲过后面跟随而来的七八个木桩。

漏缝身边的汉子使了个眼色,漏缝用斧头指着这堆还在滚的木柴,说道:“这些,也是你的。”

说罢,两个滚歪了的被其他人脚掌一推,又滚回了正轨。

阿乔指着脚边劈好的柴,喘着粗气:“这才是分给我的。我的已经快劈完了。”

“谁、谁看见啦?”

无人响应。

她使着最后的力气,把咕噜咕噜滚来的圆木踢了回去。

漏缝提高了声,“诶诶诶,我可看到了,你把自己的木头往我们这儿踢。”

“你今天不劈完,甭想吃饭。”漏缝眼睛一转,“刚好陪十九营的俩兄弟一起挨挨饿。”

十九营四人组里还能站着的俩人,连连点头。

阿乔确实没了力气,汗珠层层密密的往外渗,已经是虚汗了。不然她真的很想独对着他那张臭嘴踹上几脚。

“你还瞪我,怎么着,不服气?自己想出头,结果害的我们后天要给第九营当沙袋,今天就是给你一点教训。”

不同于闺阁,在男人堆里,遵循的是丛林法则,要是不能把人彻底干服,她后天讲话无人会听。

要是输了,她的日子会更艰难。

更麻烦的是她会一直被人盯着,下不了手逃不出去,那才真是灾难。

阿乔闭了闭眼,扔下嵌在木头里的斧头,大步走向漏缝。

“你、你要干嘛,”漏缝一边后退一边提起斧头,试图拉开距离。

“私自斗殴,要、要..”

“那是谁的木头?”阿乔握拳,指节裂响。

“你、你的。”

“我的加起来怎么比你多不少?你是说头儿不公平?”

阿乔步步紧逼,漏缝的眼睛快没缝儿了,他哭丧着脸,挣扎道:“我没说!”

“我再问一遍,”她压着嗓子,提了声,“这些木柴是谁的!”

漏缝撑着眼帘,东望西瞅,大家全给他鼓劲,虚荣上来了,硬撑道:“谁能说不是你的?”

阿乔深吸一口气,眼中的多重人影渐渐合一,她一个箭步准备抡拳,却被一只破空的箭矢拦住了去路。

那箭头斜插入漏缝双脚之间,吓的他一屁墩瘫坐在地上,眼睛裂开一条大缝,大口喘着粗气。

“我最后问一次,这些木柴是谁的!”

不敢攀咬别人,漏缝只能拉着脸,委屈道:“我、我缝爷儿的。”

阿乔随着箭来的方向望去,妘墨放下弓,朝她扬了扬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阿乔根本看不清远处放箭的人,但箭的位置摆明了是在维护她。

她深深地望了一眼这个身影,感动不过片刻,突然想到妘墨的奸商属性。

得,妘墨那奸商,一定会把今天这件事拿出来讨利息。

看了眼快狼狈不堪的漏缝,她丢下句“各人劈各人的”便捡起斧头继续劈柴。

这斧头丢下去轻松,再捡起来却如千斤顶一般,她咬着牙也没能从快断成两截的木头拔出来。

眼前黑影倏没,她没攒住劲,脱离了木头的斧子以极大的力道将她向后推去。

接着,她又被往前拽了回去,堪堪立住身形,这才看清来人。

“多谢。”

“放下吧,我来。”全熙闷头说道。

“剩的不多了,我自己能行。”她还是没松手。

“全熙,回来!”全大先全二一步赶了过来,“离这种人远点!”

“大伯,这位...小兄弟是我们带进来的。他受了伤,劈不下去了。”

全大扯着全熙的袖子,怒道:“走!他又不是娘们,大男人还娇滴滴的,受点伤就得金尊玉贵的养着?”

阿乔和全熙惧是一愣,还真让全大说中了,但他没法解释。

“劈了这半天,还没我家女人劈的快,这小子,力气全用在心眼上了。”

说这话的是家中女人力大如牛的那位。

“我发烧了,手脚慢。”阿乔诚实说道。

虽隔着纱布,面色潮红,眼迷唇裂,是发烧的症状。众人一下子也不好再说什么。

“大伯,我心里有计较。”

全大知道这个侄子素来沉稳心善,也不多理会,径直走了。

全熙试图接过斧头,阿乔没给,闷闷地劈着柴。

过了会,才问道:“是不是特别恨我和那姓妘的?”

全熙不答。

阿乔想了想他们方才的话题,试着问道:“你的小侄子一定很乖巧可爱,而你媳妇呢一定生的美,蕙质兰心,你们很恩爱吧?”

全熙虽未答,但面上半冷的神情有所松动。

他怜惜的看着费劲举斧劈柴的女子,能看得出,这把斧头对她来说太重了,这干柴也很硬,即便如此,还是倔强的拒绝了自己的帮助。

“你,跟着他一块进来了,怎么把你丢这儿了?”

阿乔本来昏沉的脑子瞬间清醒,毫不客气的骂道:“他忘恩负义、始乱终弃、狼心狗肺、唯利是图、臭不要脸。”

骂到后面,她自觉夸大的太过,匆忙收尾:“不管我了。”

“这还算个男人!?”全熙恨恨道。

阿乔一脚踹开斧底藕断丝连的两截木头,心虚地接道:“无奸不商!”

全熙帮她踩住下一截木头,顿了顿,“你久留在这儿不是个事。”

阿乔默然。

留给沈家的时间不多了,要么死在妘氏谋反、督查不力的罪名里,要么被一群文官按死在熄灭新政的念头里,不能在继续被动下去了。

“你们上次,怎么出去的?”她早就想问了,一直没逮着合适的机会。

“砍柴,用迷药放到看守的,溜走了。不过听说加强了看守,这条路走不通了。”

果然,姓妘的虽蠢,但没蠢到这个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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