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来如山倒,方雪鸢原本以为自己只是小小的受凉,没想到第三日的时候,自己已经躺病床上爬不起来了。
半梦半醒间,她听到丫鬟们压低声音道:“明日大军就会回朝了……”
翌日辰时,晨雾未散,天光初透。
在王府的寝殿内,地龙暖暖地烧着,方雪鸢半个时辰前才阖眼,她嘴唇干裂,身子一阵一阵地发寒,寝殿虽暖依然让她觉得到处透风。
瑄王府内一片静谧,负责膳食的姜婶搓了搓手从下房里出来,张口呼出阵阵白气。
忽然她见到侍卫疾步推开朱漆大门,脚步匆忙地进了管家院落。
“王爷他们回来了!”
这声通传像颗石子投入静水,顷刻激起层层涟漪。
王府很快就骚动了起来。
芝桃匆匆跑到王妃的寝殿门口时,正遇上守夜的芝杏轻手轻脚合上门:“王妃才睡下没一会儿。”
芝桃轻轻推开门,寝殿内很安静。
“王妃……”芝桃犹豫再三还是掀开了纱帐,看到躺在床上脸色极差的方雪鸢,她和芝杏交换了一个眼神,还是俯身轻唤:“王妃,王爷他们回来了。”
方雪鸢脑子昏昏沉沉,似梦似醒,芝桃又重复了一遍,方雪鸢听到“王爷”二字,这才从床上撑着身子坐起来。
“王妃,他们说王爷已经过了通化门了,您要去迎接吗?”芝杏的在门口询问。
方雪鸢掩唇咳嗽了两声,有些疲乏地点点头,芝桃和芝杏给她简单地洗漱然后换上衣服。
等方雪鸢站起身时,才发现自己双腿发软,身子发虚,竟然连绣鞋都踩不稳,
“您脸色这样差……不然还是在屋内等着吧?”
“不碍事,我去门口看看。”
芝桃和芝杏扶着方雪鸢走到王府门口,寒风阵阵,吹得方雪鸢又连连咳嗽了几声,芝桃伸手给她把狐裘紧了紧。
虽然腿脚发软,可方雪鸢还是挺直腰背,下颌微抬,尽量维持着王妃应有的仪态。
瑄王府门外的大街上很是安静,透着初冬淡淡的灰色,远处传来马蹄声,沉闷如雷。
方雪鸢心头一跳,只见一队铁骑踏破晨雾而来
为首的高头大马上,慕璟一身戎装未卸,玄铁铠甲上血迹斑驳,下颌胡茬青黑,凤眸中血丝密布,丝毫没有半分京城风流王爷的模样。
方雪鸢目光在他身上短暂停留后掠过他肩头,往身后扫去,没有看到那道身影。
芝杏和芝桃也踮起脚尖张望着。
“咦?这是咱们王爷还是昭王殿下呀?”
“有点远,不太能分辨得出来……”
慕璟看到方雪鸢后翻身下马朝她走了过去,他凤眸里含着不轻血丝。眼下青黑一片,胡茬满脸,处处写着憔悴与疲惫。
方雪鸢定定地看着他走到面前,慕璟没开口,方雪鸢咳嗽了两声:“王爷呢?”
慕璟沉默了一瞬,眼眶蓦地红了,他声音嘶哑:“四哥他,没能回来。”
“什么?”方雪鸢的耳朵耳鸣不断,她又咳嗽了两声,感觉全身发冷。
“四哥中了敌军陷阱,坠崖……”慕璟神情悲痛,方雪鸢本就昏沉的脑子如被雷击,她瞪大了双眼,眼眶发红地盯着慕璟,嘴巴张了又合,却没发出一声。
慕璟看她摇摇欲坠的样子,伸手想去扶她,方雪鸢往他靠近了一步,伸出纤白的手想抓住他胸前的铠甲,努力看清他眼里是否有说谎的痕迹。
慕璟感受到她的重量,想到铠甲的冰凉坚硬,不禁屈了屈身子。
方雪鸢从他的漆黑的某种看到了自己红了的眼眶和苍白的脸。
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念头是:她才十七岁,就要做寡妇了?
她眼前一黑,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慕璟惊呼一声,忙伸手托住她的腰身。
“鸢儿!”
……
方雪鸢感觉自己一直在混沌之中,梦里朦朦胧胧的,梦到几年前自己在太液池边,梦到那个坠入冰湖的少年,只是那张脸,怎么都看不清楚。
画面一转,她梦到了自己穿着素衣站在灵堂,旁边的主持大师端着经书走过来对她道:“王妃节哀。”
方雪鸢垂着头,望着白色的布鞋。
前来吊唁的人的窃窃私语传入她的耳朵。
“王妃从以后几十年都要一个人过了。”
“这么年轻就守寡了。”
“唉,连孩子都没有……”
她忽然看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子出现在眼前,抓着她的手道:“鸢儿,你不是希望他永远在边关吗?这下如愿了吧!”
“什么?王爷是被王妃咒死的?”
“好恶毒的女人!”
周围的宾客顿时对她这个毒妇指指点点起起来。
不是这样的……不是!
方雪鸢想解释,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慌张地举手比划着,可大家对她的眼神都从怜悯变成了鄙视。
“圣旨到!”一个小太监突然出现在灵堂上,“瑄王妃方氏为人恶毒,不守礼仪,罚从此跪在祠堂青灯为伴,不准吃任何甜食及肉食,尤其是酥山和猪蹄!”
“不要!!”方雪鸢猛地从梦中惊醒,眼前视线渐渐清晰,是她寝殿熟悉的帐顶。
原来是做梦……
她心脏怦怦直跳,捂着胸口长出了一口气。
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记得之前穿的并不是这一件寝衣,摸上去很干爽,看起来是才换的。
“醒了?”一个低沉的男声从门口响起,方雪鸢循声望去,只见慕璟站在寝殿门口,接着走了进来,身上的玄甲已经换成了墨蓝色的锦袍。
待他走至床前,方雪鸢看到他脸上的胡茬刮了,头发半扎在脑后,身上一股淡淡的香味传来,像是兰草香。
“小叔?”方雪鸢一开口就觉得自己的嗓子哑得像是在砂纸上磨过一般。
慕璟执起案几上的茶壶,倒了半杯温水,方雪鸢努力撑起身子,本想伸手去接茶杯,可手抬起来微微发颤,连拿杯的力气都没有。
“嫂嫂当心。”慕璟修长的手指稳稳地拖住杯底,将茶递到她的唇边。
方雪鸢就着他的手慢慢抿下半杯,温热的茶水滑过干涩的喉管,顿时感觉舒服多了。
慕璟耐心地等她慢慢抿下半杯,这才开口道:“嫂嫂做噩梦了?”
“嗯。”她小声应道。
“梦到四哥了?”
“……是。”
“嫂嫂节哀。”
“……”
方雪鸢抬眸正撞上他的视线,只见他那双凤眸里竟然写满了担心。
她有些心虚,方才那梦中情节乱七八糟,但自己却把不准吃猪蹄几个字记得特别清楚,这梦的内容可万万不能往外说的。
“嫂嫂,”慕璟伸手将她的锦被往上提了提,缓缓道,“以后我来照顾你。”
“咳咳!”方雪鸢被他的话惊到,喉咙又是一阵刺痒。
“四哥之前……将你托付给我。”慕璟顿了顿,表情认真道。
方雪鸢怀疑自己耳鸣,再次晕了过去。
又过了一日,辰时已过,芝桃从回廊快步走来,轻轻推开殿门,见帷帐里面的人还没动静,于是缓缓撩开床幔,柔声唤醒方雪鸢:“王妃,王妃。”
方雪鸢缓缓睁开眼,“您感觉怎么样?”芝桃问道。
她感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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