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司机骂着下了车。
陆景元听这声音,估计是发动机出了问题,也想下车看看,马中原拉住他:“别去,外面人太多了。”
陆景元看他:“我们不也是人么。”
闭塞的西部平原几乎没有跑过汽车,饥民们本来正盯着这辆十分突兀的铁家伙,看到车子停下了,更是一窝蜂的围上来。
“老爷,给点吃的吧……”
“给点吃的吧,娃娃要饿死了……”
“给点吧……”
陆景元本来看他们乌泱泱冲过来还有些害怕,但看他们伸着一张张骨瘦如柴的手,眼睛里全是渴望活下来的求生欲,实在于心不忍。
司机拔出枪:“都给我滚开,小心吃枪子儿!”
他说是司机,实则也是一名军人,一身军装寒气逼人,再配合他手里的铁家伙,还真唬住了这些饿得发急的人。
饥民们哀号着,退了退,却不愿离开。
远方的地平线几乎吞下了最后一线光,眼看就要天黑了。
司机一个人握着枪,有些着急。
俗话说“早起赶路慢悠悠,晚紧三步找店头”,他对这帮穷鬼倒无所畏惧,就是怕入夜之后有土匪,他们已经落后前车很远了,后面的骡车队也有相当一段距离。
陆景元看他有点分身乏术,说:“哥,枪我帮你拿着,你先看看车。”
马中原在他旁边:“元哥,你不是说见什么人讲什么道理,遇到歹人拔枪吓唬吓唬还行,我看他们都是些可怜人,给他们点东西打发走得了。”
陆景元打开枪膛看了看子弹:“你要是这么爽快的给他们东西,他们能跟咱们一路,吃了一口还想着下一口,要了一块钱还想着下一块钱,人总是对自己轻易得到的东西不珍惜,也不尊重,和善之余不失强硬,这叫恩威并重。”
司机忍不住从引擎盖前抬起头:“陆少爷说得真好,一斗米养恩,十斗米养仇,少爷您还是心善。”
马中原不服:“我才不心善,要是你们这帮五大三粗的遇到麻烦,我才不管呢,我就是看不得穷苦人受苦。”
陆景元笑着看他,贴近说道:“咱不是不给,是不能轻易给,他们轻易从咱们这取了东西,见了下辆车还敢拦,万一有人不这么好说话,给上一枪子儿,岂不是好心办坏事,好人也不是这么当的么。”
马中原经这么一番话,顿时醍醐灌顶,也拿出枪来,冲着饥民:“你们先往后退,别吵闹,车上有吃的,谁听话谁就有,谁不听话,小命也没有!”
说完,冲着陆景元挑挑眉:“还行吧?”
对方冲他竖了个大拇指:“聪明。”
车子始终修不好,司机急得满头是汗。
陆景元走过去帮他看,这一看不要紧,还有很大的惊喜。
之前匆匆逃离,他没有注意这车。
现在仔细一看,嗬,这不是美式超跑的典型代表蝰蛇Viper嘛!
准确的说是蝰蛇他祖宗,1914年的SRT10。
陆景元只在密歇根的道奇总厂见到过它的模型,没想到竟然见到实物了。
他贪婪的摸了摸,心说这大家伙漂洋过海的自美洲大陆来到中国西北多不容易啊,虽然还不知道什么原因趴窝了,但他猜测多半是路的问题。
美国车在美国跑的是公路,到了中国遇到这木轮车碾过的大车辙,不懵圈才怪呢。
司机看他似乎喜欢汽车,跟他多说两句:“美利坚这玩意再好有什么用啊,它不适合咱中国的路!”
陆景元重重点头:“要是咱的路跑不了,它就不是好车!”
一个老汉围观已久,看车迟迟修不好,壮着胆子说:“军爷,恁把它拍一拍,拍一拍!”
司机看他:“你会修车?”
老汉抖着花白的胡须:“军爷拿老头取笑了,这铁家伙,额见都没见过,额就是以前赶驴车,驴要是不听话,就抽,要是叫唤,就继续抽,咱人还能让驴欺负下了?”
司机看看车,他不是没这个想法,只是不敢动手。
这可是大帅花重金买来的宝贝疙瘩,万一拍坏了可咋整?
“就是,还能让驴欺负下了!”
马中原说着,使出吃奶的力冲着车屁股踹了一脚,又跑到前面,给了引擎盖重重一掌。
一番操作下来,看着呆滞的两人:“愣着干嘛,看看好了不?”
司机连忙跑回驾驶室打火,好家伙,还真着了。
几人相视一笑,松了一口气。
围观的饥民也欢天喜地,黄土地上洋溢着来着人间发自内心的单纯快乐。
“来来来,发吃的!”
马中原大手一挥,招呼众人来车上搬食品。
之前凶神恶煞的司机也下了车,将食物分给大大小小的饥民。
突然从不远处传来一阵引擎声,一辆同等型号的道奇驶了回来,看来是前车终于发现情况,回来找他们了。
陆景元将沙琪玛替给被大人抱着的小女孩,女孩张着小手正要接,突然一阵尖锐的风哨袭来,几发子弹倏的在他的耳边炸开,小女孩和她的母亲应声倒地,一同倒下的人还有三四个。
他们上一秒还满怀欢乐,手里紧攥着糕点,那是他们来之不易的生活。
道奇带着强大的威力冲来,饥民们惊叫着,哭嚎着,丢下地上的亲人,远远跑开。
马中原难以置信的跳下车,冲着来车张开双臂:“住手!住手!”
他挥舞着双臂,泪流满面,奋力向前奔跑着。
天边最后一抹亮光静无声息的燃烧着。
陆景元在他身后,只觉得那片血红很刺目。
马峥不能理解在路上随便打死几个抢食的乱民对两个孩子的冲击。
他们过了临潼,直下渭南,北掠华山,又过潼关,一路不少名山大川,古迹名胜,都没能引起孩子们的兴致。
陆景元一直看着窗外。民国四年的车子不快,但也不慢。车外的景物飞快逝去,他纵目川原,心生无限。
他因着因缘际会,孤身只影,坠入这昏暗的时代,离现实,背骨肉,举目无依,犹如坠到一口看不到底的深井中,计无所出,只能等待救援。
可是,他亦不知又有何人来救援,又有何法能自救?
入夜,四野沉睡,少年躺在大客栈舒适整洁的铜床厚垫上,却始终无法入眠。
饥民们啼饥号寒的哀戚面容和荒野的姿态一直出现在他眼前。
陆景元觉得,自己和他们并不遥远。
他不过是这个时代芸芸众生的一员,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正如他一路行来看到的面孔一样,面露菜色,困苦不堪。
国蹙民愚,置身到这种境地,他堕井而待救,而这万千同胞,又何尝不待救。
马中原抱着枕头,敲开门。
“能不能陪我一会。”
陆景元坐起来:“我也没睡着。”
“你也怕做噩梦吗?”他问。
陆景元没回答。马中原抬起脸,“其实我不怕死人。”
“我见过死人,虽然没上过战场,但我看过我爹杀叛军,一堆人跪成一排,刀片子一挥……”
陆景元揽住他的肩膀:“这跟你无关。”
“是我害了他们……”马中原靠在陆景元的肩上,泪珠断线一般的掉了下来。
粗枝大叶的青海王马峥也终于瞧出了孩子的不对劲,一路安排陆景元跟他聊天,千方百计的想把自己孩子的笑脸救回来。
陆景元心中苦笑,又有谁能救他呢?
马中原虽为少帅,性格脾气难免随了戎马出身的父亲,对身边人也并不客气,有时有种难以接近的骄矜,但毕竟不似他父亲,心思善良单纯,受了这趟刺激,发誓一辈子不会再理他的父亲了。
但孩子毕竟是孩子,等到上了火车,又跟他爹说起话来了。
“你以后不能再随便开枪。”
“不开枪,别人打我怎么办?”
“那,你以后不能在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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