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畔挪过去,把手里的纸递给他。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说,“作文写不好。”
李砚安有点意外,接过来,就着电视的光看。
纸上的字迹工工整整,写的是路上帮老奶奶推车的事。
他看着看着,嘴角就有点绷不住,最后干脆笑出了声。
“这老奶奶……运气还挺好。”他笑着说,把作文纸递回来,“碰上活雷锋了。”
姜畔被他笑得有点不好意思,但也跟着笑了笑。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写出来就这样,假的。”
“是啊。”李砚安抬头看她,“看着是有点不太像切身感受,怎么不写点真的?”
“真的?”姜畔看着他,“真的能写吗,写什么?”
“写你记得住的,有感觉的就行。”李砚安说,“比如上次咱们去那个夜店,那回不算记忆深刻?那么多事儿。”
姜畔愣了一下。
其实那事后来的结果不错,夜店停业整顿,老板交罚款,小姑娘们被批评教育,引起了一些重视。
但那件事在她心里翻腾过很多遍,各种念头搅在一起,从来没说出来过。
此刻客厅安静,他目光温和,让她忽然有了一点想说的冲动。
她犹豫了一下,轻声:“可是李砚安,我后来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
李砚安把身体转向她这边。
“什么?”
电视的光安静变化着,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影子。
“就是那天遇见的小姑娘,西西和小悠。”姜畔说,“我把钱给她们,好像帮了她们。但她们也因为我帮了小周姐姐,所以工作也没了。她们肯定很需要那份钱。因为我以前也那样,知道钱有多实在,有多难得。我那样做,是不是反而坏了她们的事?那种地方是不好,可对没路走的人来说,也是个能拿到钱的地方。”
她说完,看着李砚安,眼神困惑,“那我这种自以为是的好,对她们真的好吗?”
李砚安没立刻回答。
他伸手把电视关了,客厅里一下子彻底安静下来。
他坐直了些,看着她。
“你能想到这层,”他开口,“很不简单。”
姜畔没说话,安静听。
“你这问题,很多人没想过。觉得不好的就该端掉,黑是黑,白是白。”
“但事儿往往没那么简单。就像你说的,端了,她们暂时是安全了,可吃饭的钱从哪儿来?这是个死结。”
姜畔点点头。
“所以这事儿得分两头说。”李砚安继续说,“第一,社会得有规矩。为什么不让未成年去那种地方干活?是因为她们这个年纪,脑子还没长全,容易被人骗,被人欺负,而有些伤害是一辈子的事。这规矩是为了护着她们,哪怕她们自己现在觉得是挡了财路。这道理,得认。”
“这么说吧,”他寻找着能让理解的方式,“好比说,有条路很危险,大家都知道走上去容易摔着。但路边长了点能填肚子的野果,有人饿急了,就得冒险去摘。咱们是该眼睁睁看着他们冒险,还是先想办法在旁边立个牌子提醒一下,或者最好能搭把手,找条更稳当的路给他们走,同时告诉他们那野果子虽然能顶饿,但可能有毒,不如想办法找别的饭吃?”
“第二,”他顿了顿,“你说的那种‘自以为是’,确实有。有时候我们冲进去,抓了人,破了案,觉得自己干了件好事,但后面那些更麻烦的事,比如这些人以后怎么活,往往顾不上。这是不对的,应该改。但这不能怪到去报警、或者我们去抓人这个头上来。错的是那些让小姑娘不得不去那种地方讨生活的原因,是那些逼她们、骗她们的人。不是你这个想把她们拉出来的人,更不是她们自己。”
“保护她们,和给她们找条正经活路,这两件事,都得做。但不能因为第二条难做,就不做第一条了,那叫因噎废食。我说清楚了吗?”
姜畔认真听着,慢慢点了点头,“好像明白点了。”
“觉得心里不踏实,是好事。”李砚安说,“说明你心是活的,没那么死板,也没那么硬。但别拿这个绊住自己。该做的事还是得做,做完了,再想怎么才能做得更好。”
姜畔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消化这些话。
“……那我作文就写这个?”
“写啊。”李砚安靠回沙发,“就写你刚才怎么想的,怎么愁的,比那老奶奶推车有意思多了。”
姜畔想了想,好像确实有那么点东西可以写在纸上了。
不是漂亮的句子,是她心里真正转过的念头。
“那我回去写了。”她转身往房间走。
姜畔回到书桌前,重新铺开作文纸。
这一次,她没再犹豫。
她把刚才在客厅里,那些磕磕绊绊说出来的困惑和疑虑,还有李砚安告诉她的那些话,一点点组织起来,写了进去。
也写李砚安说的。
规矩是为了保护,但更好的路更需要去铺。
写黑与白之间,那些无法被简单定义的灰色地带,和身处其中的人的无奈与挣扎。
她写得很慢,字斟句酌,不再拼凑,而是努力把心里那些模糊的感受,用文字写在纸上。
写完最后一个句号,窗外夜深人静。
她拿起作文纸,又看了一遍。
虽然遣词造句还显稚嫩,有些地方逻辑也能再理顺些,但这里面,每一个字都是她自己写的。
是真的。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推开房门。
客厅只留了一盏小壁灯。
昏黄的光圈拢着一小片沙发。
电视已经关了,李砚安却还没回卧室,就歪在那片光晕里,手里随意翻着一本卷了边的杂志,听见动静,抬起头看她。
那眼神平静,好像早知道她会再来。
姜畔走过去,把作文递给他。
李砚安放下杂志,接过来,看得很仔细。
姜畔站在旁边,能听到自己有点快的心跳声。
他看完,没立刻评价,手指在纸面上某一处点了点。
“这里,”他抬眼,笑着问,“‘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有时候像冬天里挤在一起取暖的刺猬,靠得太近会扎疼对方,离远了又冷。’你这都打哪儿想出来的?”
姜畔愣了一下,没想到他最先注意的是这个比喻,有点不好意思:“就随便想的。觉得有点像。”
“像吗?”李砚安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像是忽然起了个念头,逗她似的问:
“那你觉得我和你像什么?”
这个问题猝不及防。
姜畔怔住了。
壁灯的光线柔和,李砚安平日里那股冷峻的劲儿被光影柔化了不少,看着她的眼神里带着很浅的笑意。
她看着他,很认真地想。
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
雪夜里他拽住她胳膊的手。
诊所里他探她额头的温度。
厨房里他做好的冒着热气的饭菜。
还有刚才,他关掉电视,耐心跟她分析那些对和错、难和易。
心里某个地方变得很软,很暖和。
她想了很久,久到李砚安以为小姑娘被问住了,正要算了,却听见她很轻的说。
“像下雨天,屋檐下滴水的那个小凹坑。”
李砚安挑了下眉,“嗯?”
“就是,”姜畔眼神干净,映着一点暖黄的光,“时间久了,雨水一滴一滴,老是落在同一个地方,就在水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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