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汴京卖花》全本免费阅读 ggdowns.cc
话说王军成这一路人马回到站上，宋会计正要打开那鼓囊囊的黑提包点钱时，只听得院外头，又是“呱呱嗒嗒”的自行车一阵响。郭士业出来看，正是耿、狄二站长那两路人马也回来了。一个个也都是眉飞色舞，兴头头地。
三路人马都拥进会计室里，门外也挤得密不透风。没人说话，掉根针都听得见。不大一会，就听见那二十多个饿肚子“咕咕噜噜”的响声，和宋会计拨算盘“扑扑哒哒”的声音交响在一起了。约摸过有一顿饭还长的时间，只听那算盘“扑啦”的一声响，宋会计“哈哈”笑起来：“好！第一队完成一万三千九百一十五；第二队完成两千八百五十五；第三队完成四千三百整，合计二万一千零七十。兄弟们！十天就能完成全年任务了！”话未落音，人们“哇”的一声，一齐蹦了起来。笑啊！狂啊！会计室里锅滚了一样。
众人正疯狂，只听王军成对着副站长李国刚高喊了一声：“三十斤猪头肉、二十瓶酒，再来一百个白蒸馍。快！”李国刚答应一声，霍地一下子便蹿出了门外。刚奔出去五七步远时，却又忽的站住了，转身问王军成：“站长，喝什么酒？”王军成一听生了气：“怎么？不知道高度低价，五块钱一瓶的‘宋城大麯’吗！”李国刚一听，如飞去了。
众人见副站长亲自安排酒肉去了，“轰”的一下，都从屋里跑了出来，满院里去找筷子，碗。找不来的，都急急折了树枝在院里立等着。看看又等有吃顿饭的功夫了，才见李国刚领着农机站对门卤肉馆和那蒸馍店里三四个男女，把那酒、肉、馍都抬来了，大瓷盆，小簸箕盛了，分三摊就摆在院里电灯下甬路上。此时，谁肯文质彬彬，个个争先恐后。一哄上前，围一圈半跪着，圪蹴着。树枝不顶用的，就干脆用手抓那猪头肉吃，畅开了喝。正如风卷残云，落花流水。弟兄们整整一个春天，很少见过腥荤了。
话不絮繁。且不说王军成、郭士业他们这几天正得手。只说郑志明一日早晨，看看天尚未亮，趁街上没人，连忙从“春风楼”柳莺被窝里爬起来，回到乡政府院里进了办公室，便一头趴在老板桌上，又呼嚕呼噜睡着了。不知过有好久，赵耀祖急忙忙走进来，附耳根低低喊一声“郑叔！”郑志明抬头揉揉眼尚未睡醒，赵耀祖就气愤愤地禀说道：“郑叔，你看奇不奇怪？市里新成立一个农村税费稽查队。来一帮子全副武装的税务警察，也不与我们乡里打招呼，到村里也没经过村支部、村委会，就直接进村入户征收三轮、四轮、手扶车罚没款和农、林、水特产税。只青龙一个村就收走了两万块左右。现在顺着青龙河往南，正在宋家寨挨家挨户收钱哩！听说村村不少，户户不冇。扬言说：要象篦头发一样过一遍。他们这样搞象话吗！”
郑志明一听，当时磕睡就醒了。“啪”的一拍桌子，霍地站起身来。问：“真的？”赵耀祖吓了一跳。“真的！青龙跟宋家寨的人都在说。”郑志明又把那桌子“嗵”的一砸。“妈的个□□！他们也穷疯了！没听说市里有这个安排嘛！他们眼里还有谁？吃到我姓郑的锅里来了。去！叫徐乡长马上过来！”
赵耀祖出去不到五分钟，就和徐长亮一同进来了。只见郑志明边放电话边气烘烘的说：“老徐，你看他妈的多不象话！我还以为真是谁欺负到我的头上哩！这会儿打电话问市政府办，哪儿有个什么‘农村税费稽查队’？鱉气儿没有哼一声，就直接摸进村里收费来了！我分析咱市里哪个局也不会恁样没水平。我现在估计，八九不离十，很可能是一起恶性诈骗案件。你现在亲自带队，立即让吕忠良组织派出所全体干警去侦察，是不是阳城火车站附近那帮带有□□性质的，冒充税务执法人员，流窜到我们金谷作案来了。一是要小心！据说那帮家伙腰里都别有快枪、短刀、手榴弹，都是要命的恶家伙。安全可是第一！二是要快！倘若属实，且莫打草惊蛇，速速报案！我在这里坐阵，立等你从宋家寨电话汇报。”赵耀祖转身也要走，郑志明却叫住他低声吩咐道：“你立即给宋家寨支书老宋打电话：叫他主动去接上火，稳住对方，千万别叫他们跑了蹿了。吃进去的，叫他狗日们再给我吐出来！”赵耀祖听了，快步出门，给宋家寨支书打电话去了。
且说徐长亮越听越恐怖，早已惊出一身冷汗。只答应了一声“是！”两条腿已经抖起来了。转身出门，心里“嗵、嗵”直跳，边走边搌着脑门上汗，硬着头皮来到派出所里。先对吕忠良通报了情况，又把郑志明的分析讲说了一遍。吕忠良一听，心里也直发怵。对徐长亮说：“郑书记的分析很有可能。今年春节前，东山县有一个犯罪团伙青天白日冒充交通警察，就在东明河大桥上拦车收费。拦住了军车才露了馅。还跟东山县公安局开了火，牺牲了一个同志哩！咱可不敢大意。弄不好，也有可能出人命。”
徐长亮听了，心里越慌。二人商量了半天，吕忠良悄声对徐长亮道：“我考虑必须如此如此……才能万无一失。”徐长亮说：“一切由你指挥。”吕忠良叫薜丽红一个人把守老营，让四个正式干警都手里拎了盒子枪，鬼脸儿等八九个协警都持警棍。吕忠良把那战术动作临阵训说了一遍，又强调“任凭放走十个歹徒，也要保护好一个徐乡长。”众人听了，齐声答应一个“是！”陈副所长第一名在前，吕忠良紧护着徐长亮在后，一路纵队出了街，猫着腰先钻进一条轱辘沟里，急行军跑有六七里，又钻进一大片玉米地，悄悄往宋家寨摸上去了。
再说郑志明派遣罢徐长亮。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急得立坐不宁。脑子飞快地转起来：“给市委汇报吧？没有第一手情况。给公安局老金通报吧？又不知是真是假。”一包软“雲烟”快抽完了，还未等到徐长亮打来电话。在屋里急得直打转转。正要出门派人再去侦探，电话铃“滴铃铃”响了起来。郑志明一步上前，抓起听筒听时，正是徐长亮的声音。不知道徐长亮在电话里都汇报的什么，却见郑志明听着听着，那风雨大作的脸上已经慢慢转晴，终于大放光彩了。
郑志明对着话筒高声大笑道：“好经验！好经验嘛！是谁想出来的？嗯？是谁？是王站长？啊！是‘锅是铁’呀！看来锅还是铁的好嘛！好同志！好同志啊！要好好表扬他们。先给他们一个口头嘉奖！喂！我说老徐呀，你马上详细的总结一下。我的意见：是把各站所都统一打散，多发掘一批执法服装。哎！对！对！好！就是这个意见！你下午就召开各站所的全体会议，让‘锅是铁’同志介绍经验。你对他讲，我还要亲自向他取经哩！对！把他们三个站的经验照搬过来。唉！对……！”
郑志明在电话上笑着对徐长亮吩咐罢，正要放话筒时，却又想起了什么，赶紧又抬起话筒道：“喂！我说老徐啊，王站长他们现已征收的税款嘛！一切缴获要归公！要归公嘛！对！对对！可以考虑用千分之一至千分之三的抽成，奖励同志们就可以了嘛！对对！至于他们的创收任务嘛！这次文件下达的数字，应该只能算作上半年的喽！下半年的任务再另行决定吧！好！你马上落实。好！”
徐长亮从宋家寨回来，就先通知各站所午饭后召开紧急会议。午饭罢一撂下碗，各站所的人都到齐了，只等着农、林、水三个站长，到主席台上来介绍经验。可等来等去，一个也不见来。徐长亮打几次电话没人接，就叫通信员快快去请。没想到通信员满头大汗回来，说他三个人不是头痛厉害，就是胃溃疡犯了，都来不了。徐长亮又叫通信员赶紧去找郭士业，孰料郭士业的病情更急更重，说是好象患上“搅肠痧”了，这会儿正在床上抱着肚子妈妈直叫唤。徐长亮一听，心中一杷火“呼”的烧了起来：“他妈的，都装病了。明摆着玩老子难看嘛！”
徐长亮见会议室里几十个人乱轰轰的，急中生智，赶紧叫乡机关支部书记陈子明：“你马上到我办公室里，把那财税体制改革的文件都拿过来再念一遍，让大家再好好学习学习。”陈子明一听，快步去拿了文件，来会议室里从头到尾念起来。
徐长亮见会议室里稳住了阵脚。便脑恨恨地往郑志明办公室里来。还没进门，就大吵大叫：“这几个老坏货，纯就故意拆台玩难看嘛！这一回不给王军成这三个站长给我撤了，我这乡长就不干了！”
进门看着郑志明，嘴里呼哧呼哧吹着气说：“不就是因为要收他们的罚没款，他们就贪污不成了嘛！就牢骚嘛！也不能这样无组织，无纪律。他们眼里还有没有党委、政府？还有没有书记、乡长？他们不就是想搞独立王国，想黑了那十几万块钱嘛！”
郑志明抬起头问：“怎么回事？”徐长亮站在老板桌对面气愤愤地道：“上午在宋家寨，首先表扬他们思想解放，方法得当，措施得力，战果辉煌。他们听了还高兴。又宣布他们所收的罚没款晩上七点前，要准时上交乡财政所里去，让他们再接再励，争取更大胜利，他们就牢骚起来了。有几个当场就脱了执法服装不干了。现在开会，他妈的三个站长；一个头疼，两个胃溃疡发作。他妈的‘锅是铁’更是邪门，得住‘搅腸痧’了。这怪不怪？这怪不怪吗？这明显存心拆台叫我丢人显眼吗！给脸不要，不识抬举的老东西们。反正不处理这三个老坏货不行！不处理，我这乡长就不干了！”
郑志明没动声色。不急不慢地问：“从他们第一天进青龙村收费已经几天了？”徐长亮道：“已经整整七天了。”郑志明又问：“已经收多少钱了？”徐长亮道：“听说头一天在靑龙就收两万多。七天了，估计也收有十三四万。”郑志明看着不知啥时间就已经悄俏进来的赵耀祖说：“让陈子明传达完文件就散会，晚上八点继续开，我要亲自讲话。”赵耀祖转身正要走，郑志明又说：“把纪检委员时传志给我叫过来！”赵耀祖听罢，立即转身出去了。
一根烟没吸完。纪检委员时传志便跟着赵耀祖进来了，站在老板桌对面听候吩咐。郑志明立时挽起眉毛，眼里放出凶光来。一字一句地说：“你等到晚上七点，看他农机站会计，是否把七天来的罚没单据和现金，如数交到财政所里来。超过晩上七点没交上，你就立即先把那个会计通知过来控制住！根据情况再和市纪委、检察院通报。他王军成已经触犯刑律了。看他该当何罪吧！临老要送他进去喝几天稀饭啦！”又嘱咐道：“注意，要绝对保密！”时传志听罢点点头，转身出去，赵耀祖也跟着出去了。
不知道郑志明和徐长亮在办公室里，又继续说些什么。只说赵耀祖见郑志明，要把王军成丢进班房里去，这一惊非同小可。原来，王军成当初在拖拉机站上还风光的当儿，正是岳父田家丰背时，被下放到金谷供销社的时候。那时候，岳父新来乍到，又都知道他是“宋城县革命委员会”里贬下来的，正是“龙逰浅滩遭虾戏，虎落平地被犬欺。”多少凡夫俗子狗眼看人底，都不把他当会事儿。一个偶然的机会，王军成在一个饭局上认识了田家丰。这个素日里不喜欢巴结权贵，最容易同情落魄遭难的性情中人，一见到同是军人出身，同是壮志未酬被迫解甲的少校、中尉军衔，正是一见如故。王军成帮了田家丰不少的忙。常言道“一贵一贱，交情乃见。”二人遂成至交。多少年来，逢年过节、婚丧嫁娶，往来不断，情深意重。而今，郑志明要对王军成动杀伐，赵耀祖怎能坐视不救？直急得滿头汗流。
赵耀祖从郑志明办公室里出来，心跳眼绿。正想着要去找岳父田家丰报信，又怕郑志明这儿，说不定有事就要派遣。正在紧急，一眼看见农机站副站长李国纲从厕所里走出来，正要往会议室里去。赵耀祖知道，李国纲是王叔一手培养，入党提上副站长的，情非一般。此时，看看院里没人，悄悄给李国纲招了招手，二人都往财政所西山墙巷道里钻了进来。赵耀祖赶紧对他说了，李国纲转身出来，推了自行车出了乡政府大院骑上，如飞一般回农机站上去了。
再说农机站长王军成，这几天心里并不轻松。一是按新、老文件的规定该罚没的必须要执行，不执行当个大慈大悲的菩萨，能看着站上十几个老老少少都卷了被片下岗回家吗？这二三年来，乡政府欠站上十余万块的办公经费，任你哭爹叫娘都不给。三年来，又欠着站上四万多块的工资钱，越推越没有影儿了，两下里共是十七八万块钱。现在我们收来现成的，拿上现金去找你姓郑的，总没得推辞吧！剩下的一分钱也不能截留，都交上去，！谁敢落个贪污私分罚没款的罪名？二是眼看那些艰难苦寒人家，能交多少就交多少。要谨防手下这些毛手毛脚、不知道老百姓万般苦楚的年轻人们，不得恐吓威协老百姓。一天到晚，一步也不敢大意。
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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