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情花?”何羽裳不愿承认。情花怎会有毒?芳菲里的人还拿它作菜吃,她与燕王真心相爱,何须倚靠外物。
她此地无银的辩白,下一秒便被沉眠戳破:“何羽裳,你倒真有点好笑,装什么?你不就靠这个?”
沉眠边说边往前凑,顺手拉了两把椅子,一把推给逢昭,自己施施然坐下。她显然不打算停火,瞧着何羽裳阴沉的脸色,又轻飘飘道:“你们之间早就没什么情分了,可你偏要控住他,叫他离不开你,除了情花,还能靠什么?”
“住口!”何羽裳猛地从座上站起,从容尽失,声音尖利:“你懂什么!我与他从来都是世人眼中天造地设的一对,情深义重,多少诗词写我们!后世人也只会记得我们相濡以沫、白首不离!”
沉眠揉了揉耳朵。何羽裳这嗓子实在厉害,她几乎怀疑这人是不是偷学了狮吼功——可惜没学成,只落得个嗓门大。
见逢昭蹙眉,沉眠侧身轻问:“耳朵疼吗?”
逢昭摇头。他若不想听,自可隔绝外界声音,只是不喜这地方罢了。
“要帮忙吗?”他以为沉眠被吵得难受,打算封住她的听觉。
“不必,我觉得她这般模样甚是有趣。昭昭你且听着,看我如何气她。”见逢昭无碍,沉眠又坐正身子,朝何羽裳戏谑地挑眉。
何羽裳正待平复呼吸,就被沉眠下一句话激得浑身发抖:“何羽裳,那些诗都是你雇人写的吧?这些诗人也真不容易,要闭着眼说瞎话,整首诗全凭胡编——难怪说是诗人,想象力倒是充沛得很。”
“你!”何羽裳指甲抠进椅上的宝石,脸色已非难看二字可以形容。
“你什么你,我可是来救你命的活祖宗,嘴巴放干净些。”沉眠甩去一个不耐的眼神,继续道:“情花自然有毒。我们无事,是因为生在芳菲,芳菲之人可避芳菲之毒。”
“至于你,一没有芳菲血脉,二敢养这么多毒花,若不是隔三差五炼丹排毒,早就没命了。”沉眠瞥见地上的齿花,信手将它吸了过来。
一股腥气扑鼻,她嫌恶地甩开。本想看看久违的齿花以解乡愁,谁知气味如此冲人。
“什么……”何羽裳不再张牙舞爪,反倒失魂落魄。沉眠没有骗她,难怪在芳菲时,那女人从不给她炒花吃,还叮嘱她有些花碰不得。
可她偏偏痴迷那些艳极的花,费尽心思偷来花种,又想方设法让它们在此地存活。
谁曾想,这些美丽之物竟会要了她的命。
何羽裳想到此处突然暴起,冲到剩余齿花前,运起内力将它们碾得粉碎。
“你说你来救我,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她盯着沉眠,目光如钩。
“听闻青山城何小姐有过目不忘之能,当年在芳菲走过的路线,想必还记得清清楚楚?”
何羽裳暗自松气。还好不是难事,写出来便是,其中错漏几处也怨不得她,待解了毒,纵使沉眠再厉害,也敌不过她身边那群高手。
一个人怎能敌得过众人?
沉眠岂会猜不透何羽裳那点算计,忍不住翻个白眼:“大姨,你当我是傻子不成?”
“解药共有两瓶。你写完路线,我给你一瓶;待我顺利抵达芳菲附近,飞鸽传书,你再取第二瓶。”
何羽裳身子一僵。这般说来,她倒要盼着沉眠一路平安、无病无灾了,自己的命可就系在对方身上。
“我如何确信那是解药?又怎知解药真有两瓶?”何羽裳向来不轻信于人。
若沉眠露了破绽,或是在哄骗她……
她定要叫沉眠死无葬身之地。
“十年了,你该是常做噩梦吧?这几个月来毒发最甚,是不是动不动就昏厥,或是难受得死去活来?”
芳菲藏书阁中早有记载花毒发作的典籍,沉眠常去那儿,解毒之法自然也记下了。
其实简单得很——用她的血即可。但她绝不会告诉何羽裳。若叫这女人知晓,此刻就能把她抽干放尽。
“天下名医想必都请遍了,可他们探不出你体内有毒。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们只通晓此地的药理,只识得此地的毒。”
何羽裳浑身发软。沉眠所说的症状与她这些时日的经历分毫不差,她不敢再动别的心思,语气也怯弱下来:“沉眠,求你助我,我绝不敢再生二心,定将路线写得明明白白。我库房里的东西,随你挑选。”
“或是你需要暗卫高手相助?”何羽裳说着,心头焦灼惶恐。
沉眠绝不能死,她必须活着。
“不必,但东西该挑还是要挑的。”沉眠淡淡道,“服下解药后,那些症状会暂缓,但你若敢生事,后果自负。”
要什么暗卫高手?想到身边一群人盯着自己一举一动,沉眠就浑身不自在。
“那姑娘先去挑,我这就准备纸墨,稍后便能写好。”何羽裳能屈能伸,心里恨得滴血,面上却堆起春风般的笑容。
沉眠嘴角微抽。这何羽裳实在叫人膈应,不过她此刻心情尚可,懒得再计较。
何羽裳转入内室不久,便有仆从引他们前往库房。沉眠拉着逢昭跟上,那仆从一路沉默,带到门口行礼便退下了。
想到那些宝贝,沉眠不由雀跃:“待会儿咱们别客气,专挑又实用又好的!”
逢昭点头,他对这些身外物并无兴趣,但想找一件送给沉眠。
库房中珍品琳琅满目,尽是稀罕物件,可在沉眠看来多是华而不实。
相较之下,还是正武门的宝贝更合她心意。或是防身利器,或是精妙秘籍,或是各式兵器,皆出自大师之手,件件精品。
毫芒虽好,却不合某些场合。沉眠总想寻一件能与毫芒相配的武器,暗器亦可,重在契合。
她兴致稍减,心不在焉地翻检金银首饰,忽从堆中挖出一支别致的笛子。
笛身剔透,触手似玉,隐隐生温。但与寻常玉笛不同,它更显光滑细腻,倒似水玉凝成。
沉眠举起笛子,透过它望向逢昭。第一眼她便觉得这笛子与他相配,此刻看来,果然如此。
在她眼中,此刻的逢昭仿佛在发光。
映物随颜色,含空无表里。持来向明月,的皪愁成水。
他几乎与笛子融为一体。直至逢昭走到面前,沉眠仍觉恍惚——仿佛是笛子化作了人形,正对她微笑。
沉眠握着笛子,只觉它愈发烫手,几乎拿不住。起初还惊叹笛子会发热,后来才发现是自己手心在出汗。
她红着脸把笛子塞进逢昭怀里,故作镇定地踱步闲逛,却在转角时被逢昭轻轻拉住。
“沉眠,我要送你一件东西。”逢昭喜形于色,他摊开掌心,静静躺着一物,泛着微光,虽不耀眼,却在满室华彩中独显清辉。
沉眠一时辨不出这是什么。她本就有些心神恍惚,见到这样的逢昭更是目眩。
她实在招架不住他这样的笑容。
心跳加速,脸颊发烫。
“这是什么?”沉眠掐着手心,垂首避开他的目光。
“它叫默骨。”逢昭并未在意她的闪躲。
他一手小心抱着沉眠给的水玉笛,另一只手托着“默骨”,眉眼明媚恰似春光。
“默骨?”沉眠抬头,好特别的名字。
“默骨”是一串环状相连的细针,与“毫芒”性质相类。沉眠从未见过如此精致的针,还带着一股熟悉的淡香。
“它们可连可分。”
逢昭话音未落,“默骨”已凌空散作长短不一的银针,随他内力牵引游移不定,划出森冷锐利的残影。
沉眠自然不会小觑“默骨”。墙上的壁画离得近,她亲眼看见,那些针悄无声息地将壁画碎为齑粉。
固然是因逢昭内力深不可测,但“默骨”本身也绝非凡品。
沉眠摸上浮在空中的“默骨”,它就像有所感应,一会后掉近了她的手心。
“默骨比暗器袋有用。”逢昭猝不及防来了这么一句,让沉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啊?”沉眠扯下暗器袋,突然想起什么,决定逗逗逢昭。于是,她装模作样地扮出一副茫然的表情,问道:“我两个都用不更好?”
“可是有默骨就够了,沉眠。”逢昭抱紧了水玉笛,语气有点闷,“你腰间挂这么多东西,不累吗,不要这些个多余的东西了。”
“我当然累,早就想丢了。”沉眠把暗器袋随手一丢,忍不住欣赏逢昭这幅难得一见的模样。
到底是谁传出来“魔物”那些名头的,沉眠想起传闻中“魔物”的长相。不是凶神恶煞、青面獠牙,就是病态妖邪、尖嘴猴腮,和逢昭到底哪一点沾边了?
再说,逢昭哪里杀人不眨眼,心里扭曲了?不大多数都是别人挑衅堵杀,想取他的命扬名天下,做武林第一么。
可惜技不如人,反倒是自己先入黄泉。那些手下败将的亲友或是撺热闹的路人,倒是兴起添油加醋,扭曲事实。整天没事干,就莽足劲去塑造一个“魔头”出来,搞得逢昭不死就会世间大乱一样。
沉眠隔三差五就能听到关于逢昭的消息,他最近又杀掉了多少要取他性命的人,最近去了那些地方。沉眠当时不是毫无波澜,她只是去刻意忽视,她不敢见逢昭哪怕一面。
想到这,沉眠眼睛渐渐有点酸,逢昭的那些伤大概就是这么落下的。
他们人生又烂又臭,可逢昭却不染浑浊,他的眼睛和心还是明净如水。
沉眠自觉卑劣,不愿放手,她就是想和逢昭待在一起。
一起长眠,一起发芽,一起沐浴日光,仿佛从来都是干净模样。后来,许多年后,他们一直长在一起,沉眠想,就像她从来没有离开过逢昭。
“昭昭,你摸着这把笛子,有没有感觉手热一点?”沉眠的声音不大正常,应该是她眼睛流泪的原因。
她好久没哭过,这眼泪苦涩的要命,还糊进了她的嗓子。沉眠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狼狈,而且很脆弱,谁上来都可以踩一脚的样子,她以前怎么着都不会在别人面前显露,但在逢昭面前这些都无所谓了。
明明她之前坚信自己不会再爱上任何一个人,可是逢昭总是能感觉她的喜怒哀乐,他放下玉笛,一只温热的手贴上沉眠的脸。
“你感觉到了吗?”逢昭擦拭掉沉眠的泪水,他不明白沉眠为什么会哭,浅眸晕上一丝慌乱,这双好看至极的眼睛总会为沉眠一人泛起涟漪,他说:“是热的。”
沉眠就着这个姿势,埋进逢昭的怀里,然后“噗嗤”一笑。
“昭昭,你是不是学会收住自己的香味了?”
她凑到了逢昭的颈侧,却没有闻到那股香味。沉眠才不信逢昭会对她心如止水,她现在确认逢昭是喜欢她的。
一定是喜欢的,虽然有点很莫名其妙,因为他们之前见过的次数寥寥无几。
可她又不是没有被人喜欢过,怎么会看不出这么明显的心意。但不知为何,沉眠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因为她也喜欢过人、爱过人。
说了爱这件事要真心换真心,只有动了这颗真心,才会真正明白、相信一个人的爱意。
“嗯,会收了。”逢昭一片粉红色从颈侧蔓延到耳垂,虽稍淡,却不容忽视。
沉眠松开手,暂且将注意力全部投放在默骨上。
再继续看逢昭,是会出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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