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娘子!”
苏韵缓缓睁眼,雪信那懵懂双眼映入眼帘。
“不是说,要想办法溜出去么?娘子怎么睡着了?”
溜出去?
她这副身子,床榻都下不了,还能出去哪呢?
没等理解雪信那话的意思,苏韵左手臂传来一阵酥麻,低头看去,红红一片压痕,很明显是伏在这石案上睡觉压的。
等等,石案?
她蓦地起身,伸手去摸身下那条石案,案角她幼时亲手刻的流云纹还在。
茫然四顾,一树一景都那么熟悉,竟是她未出阁时住的绣绮堂!
“我,我怎么回到家中了?”她喃喃自语。
不,不对。
明明是冬日,怎么身着薄衫,背上还晒得暖洋洋的?
她缓缓抬头,青阳高悬,轻风拂面,偶有粉白花瓣随风荡下,莺飞草长,是阳春三月没错。
她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柔嫩并无薄茧,扭头看向一旁庑廊尽头挂着的仕女图,图上仕女婉约神态清晰可见。
要知道,她的眼睛已患短视许久,这么远的距离,根本无法分辨图上是人是兽。
再活动活动颈肩筋骨,只觉得浑身轻快舒畅,哪里还有病痛折磨的模样了?
苏韵满腹疑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当她瞧着仕女图发愣的时候,雪信凑了过来,顺着她的视线也朝庑廊望去,满脸好奇问道:“仕女图?娘子莫非又有了什么主意?要不要婢子把图取来,给您瞧瞧?”
话音刚落,一根葱尖似的手指便戳在雪信脑门上。
“哎呦!”
“娘子莫要听她撺掇!”藏春白了雪信一眼,转头对苏韵道,“您今日就听夫人一回,别偷溜出去见严郎君了。夫人说得,句句在理,严郎君连纳征下聘都不肯露面,任由旁人对娘子您指指点点,这威风,必得在成亲前就杀了去,不然往后哪还有您好日子过?夫人特地没马上回礼,冷了他们严家好几日,如今您再巴巴地去寻人,岂不前功尽弃?”
苏韵静静听完,不由得一阵恍惚。
这是严家下聘几日后,藏春曾在院中对她说过的话,一字不差。
说的人苦口婆心,听的人却没往心里去,转身便带着雪信,溜出去见了严朝闻,还给他带了唐菓子。
可她不是病死了吗?
怎么好似一切又重来一遭?
到底嫁入严宅那七年是梦,还是此刻是梦,她倒有些辨不清了。
老天还真是爱开玩笑,若是真想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为何又偏偏是在下聘之后?
见苏韵呆呆坐在原处不吭声,雪信到她面前摆了摆手,嘟囔着:“娘子好像还没睡醒。”
“我饿了。”
“什么?”
没头没脑这么一句,藏春雪信两人都是一怔。
苏韵转头看向她俩,重复道:“我饿了,我想吃阿娘做的梅花酥和酪樱桃。”
还是藏春先反应过来,喜道:“欸,我这就去同夫人说!”
说完,疾步出了院子。
雪信转身在石桌旁坐了下来,双手托腮,闷闷道:“我倒觉得,还是娘子说得有理,您与严郎君情投意合,这便足够了,何必计较这些俗礼呢?”
苏韵自嘲般地笑了笑,“是啊,你不提醒,我都差点忘了,我竟还说过这么蠢的话呢。”
彼时,她的眼里只有情郎,丝毫没注意到成亲前,便已有诸多不妥。
她与严朝闻自十岁相识,可谓是青梅竹马。
严朝闻五岁开蒙,自小便在读书上,展露出极高的天赋,刚过束发之年,众学子神往已久的浔岚书院,便抛来橄榄枝,希望他能到书院读书。
他一入书院,便成了其中最优秀的学生,人人都说,严郎君学识文采双绝,功名不过是早晚的事。
加之他清冷寡言,面容隽秀,很快便赢得了一众小娘子的青眼,成了郧乡县第一郎君。
很快,严朝闻便到了该娶妻的年纪,若以其母江氏的心思,自己的宝贝儿子,未来必定高步云衢,成为朝中新贵,配天仙都绰绰有余,更别提苏韵只是区区县丞之女了。
为了将‘勉为其难接受苏韵’的这份心思昭告天下,江氏可谓是费尽了心思。
先是谎称猎不到大雁,且连只面雁都不肯准备,而后对外大放厥词,称,要不是苏家催促,绝不会将婚期如此仓皇定下,害得好多东西来不及准备,引得外界一度传言,二人暗通款曲珠胎暗结,这才急着成婚。
在下聘之日,又以不好耽误学业为由,叫严朝闻去书院呆了一整天。
当然,这些她也都是在后来的日子,才慢慢知晓的。
一想到这些,苏韵眉头慢慢蹙紧。
刚成婚的那些日子,她只顾着与严朝闻你侬我侬,哪有心思顾及耶娘的感受。
郧乡县并不大,严家如此行事,苏家怕是早已沦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如今想来,她还真是不孝至极。
……
“娘子怎么了?”雪信见她面色变了又变却不说话,疑惑问道。
微风拂来,夹杂着淡淡花香,一绺碎发飘在眼前,定是刚刚打瞌睡时弄乱的。
苏韵抬手拨了拨,缓缓站起身,像下定了决心一般,挺直了腰背,“雪信,帮我整理妆发。”
雪信一听,一蹦三尺高,兴奋道:“我就知道!娘子刚才,是为了支开藏春阿姐对吧?那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做?”
苏韵朱唇微启,轻轻吐出两个字,“退亲。”
*
厨房内,苏韵的母亲林氏,正系着襻膊,在蒸腾的热气与烟气之中忙碌着。
只见林氏将刚摘下的新鲜樱桃果,一颗一颗,小心摆入玉盘中,偶尔还因形状不佳,转头在篮中仔细挑选调换,摆好之后端着盘子左看右看,这才满意点点头。
侍女玉奴见状掩口笑道:“夫人刚刚还说气得头疼,结果一听娘子要吃食,就浑身利索,巴巴地跑到厨房来了。”
林氏怅然,“我还能真生她的气不成?等她嫁了人,想吃也吃不到了。”
“夫人多虑了,娘子嫁得又不远,想吃随时可以回来吃啊。”玉奴宽慰道,“或者婢子也可以去送。”
“也不知这严家的规矩多不多。”林氏轻叹一声,随后俯身端起蔗浆,缓缓浇在摆好的樱桃上,喃喃自语道,“这蔗浆啊,得多浇些,徵儿爱吃甜的。”
徵儿是苏韵的小字。
见此情景,苏韵鼻子一酸。
也只有阿娘时时记得她的喜好。
苏家举家迁离时,她成亲不过三载,算起来,已经快四年没见过母亲了。
“阿娘!”她情难自已,冲进厨房,从身后紧紧抱住林氏。
林氏被吓了一跳,转头见是她,不禁哑然失笑,“哎呦,都是要嫁人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阿娘,儿想您了。”苏韵将头靠在母亲肩上,撒娇似的摇晃道。
“早上我不准你出门,你不是还气鼓鼓的吗?”林氏捏起一颗蘸了蔗浆的樱桃,送入她口中,旋即又蹙眉,警惕道,“你莫不是,又要耍什么花样来诓我吧?”
苏韵没说话,只是将母亲抱得更紧。
唇齿间七分甜三分酸,久违的味道叫她百感交集,她刚想腾出手来接樱桃核,却见母亲回身,习惯性地摊开手掌,送到她唇边,等她张口吐核。
这下她再也忍不住,扑簌扑簌落起泪来。
林氏慌了,忙擦了擦手,转过身拉她入怀,帮她擦泪,“这好端端的,怎么就哭起来了?”
苏韵抽泣,“儿不孝,连累阿耶阿娘,跟儿受苦了。”
林氏先是一怔,而后明白过来,定是最近严家所为,传到女儿耳朵里,叫她伤心了,不由得也红了眼眶,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头发,柔声说着。
“徵儿,阿娘阻拦你,不让你出门去见朝闻,并非是在意苏家脸面,才非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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