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顶楼天台，狂风呜咽，乌云低沉的压下来，黑的要渗出水来，仿佛一伸手就能浸染一层晦暗。
一个身材瘦削的男子将双手撑在栏杆上。
栏杆有些低，他上半身微微躬着。狂风撩起了他有些长的头发，后脑勺处隐隐约约能看到一道刀口留下的“z”字形疤痕。
虽然今年他才三十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或许是因为疾病的折磨，或许是因为在时空的旅程里走了几遭。
当他沉默不说话的时候，身上散落着一种异于同龄人的沧桑，薄薄的一层。
今天这样的大风，让何繁想起了很多年前，赵简简从天空之城坠楼那一晚的风，也是这般的喧嚣狂放，吹得让人心惊。
背后，蒋存南提着便利店的塑料袋走到何繁身边。
“你的橘子汽水。”
蒋存南从塑料袋里拿出橘子汽水，将汽水给何繁，然后自己则掀开一罐苏打水。
灌下一口苏打水，蒋存南感觉身上清爽了不少，转过头，却看见何繁还在费力的打开易拉罐。
他体力都已经差到这样了么。
蒋存南看着有些揪心，赶紧从何繁手中拿过易拉罐，打开后插好一根塑料吸管，再放回何繁手中。
“谢了。”何繁笑笑。
“怎么突然不做伴郎了，你这一次穿越过来，不就是想参加她的婚礼么？”
“是啊，可是我好像还是逾越了。”
何繁牙齿轻轻的咬住吸管。
吸管的塑料有一种柔韧的弹性，橙色的液体瞬间充满整根吸管，流入口腔。
汽水明明这么清甜爽口，为什么他喝着发苦呢。
-
在上一个时空中，赵简简坠楼后的三个月，何之锐知道了这一切：何繁的肿瘤手术和赵简简的死亡。
作为同样有穿越能力的人，何之锐很快的厘清了这一切背后的逻辑。
何繁为了救赵简简穿越了。
这是第二次，何之锐放下手里的一切工作，特意回来找何繁。
何繁记得，上一次，还是因为儿时的自己救下那只小狗，第一次使用穿越能力的时候，一惯安静沉稳的何之锐突然结束工作回家找到儿子。
他千叮咛万嘱咐让小何繁答应自己不要使用穿越能力。
“爸。”
这一次，何繁并不意外见到何之锐：“不用担心，手术很顺利。”
“小繁，你已经为了简简穿越过吧。”
何繁扯开一袋橘子瓣糖，将一颗抛入口中：“说起来，你和简简还在那个时空里见过一面，那年她十八岁，你那时候就很喜欢她来着。”
何繁一边说着，橘子瓣糖在舌尖盘旋，硬硬的，第一次觉得酸味远大过甜味。
“你答应过我的，小繁。”
“爸。”何繁直视着何之锐：“为了救回妈妈你穿越了两次，你当时是怎么想的呢？”
何之锐嘴角边一抹苦涩的笑意：“佳期说的没错，你和我真的是很像啊，都是一样的轴，我为佳期两次穿越回去，脑子里长了一颗肿瘤，你为了赵简简穿越了一次，脑子里也长了颗肿瘤。”
这相似的宿命。
不，或许他们父子的初衷是一样的，但是结果并不一样。
“我救下了她，她并没有在十八岁死去。”
“然后呢。”何之锐平静淡漠的看向何繁：“在这条世界线里，她死在了二十四岁。”
“我只穿越了一次，还有机会。”
何繁攥紧手里的彩色糖纸，塑料糖纸被攥出一个尖锐的角，顶的他手心很疼。
“小繁，你忘了那只小狗么。”
何之锐眯了眯眼睛。
“的确是很久的事了，但我知道，你不会忘的，那是你第一次使用穿越这个能力，你以为你救下了那只小狗，然后呢，他还会以另一种方式离开，你真的救下了它么，还是再一次让它遭遇死亡？”
何之锐很少说这样决断的话，他一直都扮演着一个沉默无言的父亲。
樊佳期离世后，何之锐沉溺于妻子离开的痛苦中无法自拔，他投身于天文工作，周游世界，用星辰大海宽慰自己。
何繁的成长历程中，何之锐从不干预何繁的选择。
外人看来他尊重孩子个体发展，只有何之锐知道，他只是个没有责任心、躲在回忆痛苦里无法自拔的父亲。
作为一个父亲，他缺席了儿子整个童年、青春期，他亏欠了何繁太多太多。
越是这样觉得，何之锐越难以面对何繁，本以为赵简简终于可以照亮何繁，像是樊佳期照亮曾经的自己一般，殊不知，死亡却把他们这对父子推向更寒冷彻骨的星球。
这该死的时空穿越者的宿命。
所以这一次，何之锐要竭力阻止何繁。
这既是一个过来人不愿见他重蹈覆辙，更多的是一个父亲的忏悔。
“小繁，你有没有想过赵简简死亡的规律？她不是特定死在某一年，只要避开就没问题了。”
何繁突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后脑的刀口突然有撕扯般的疼痛。
“她总会死在和你相恋之后。”何之锐一字一句道。
胸腔好大的一声闷响，震得骨头都痛。
“离开终是定局，你能改变的只有方式而已。佳期和简简的归宿，我们改变不了的。”
空气变得很重，很粘稠，仿佛液体一样将何繁拉着往下沉，往下沉。
他整个人像是要融化了一样……
“小繁，我不是没有怨恨过宇宙，我本可以像寻常人一样，承认自己的渺小，在生老病死上无能为力。
我本该接受你妈妈的离开，然后在余生里尽数缅怀。
可为什么要赋予我穿越的能力？让我产生执念，以为自己有能力就可以改变这一切。”
何繁抬眼，眼底已经红成一片。
他明白何之锐所说的，宇宙也许早已暗中写好了脚本，每个人都有他自己专属的世界线，起点和终点都已经写好，不允许任何一个人改变。
就像小学时刚接触电脑，电脑里有自带的绘图软件。
一条画好的直线，当你用鼠标去拉这条线，中间则可以随意拉成各种各样的曲线，然而起点和终点却被固定住无法移动。
“我曾以为这是宇宙对我最大的恩赐，殊不知，原来是最狠的诅咒。”
何之锐镜片后双眼也微微闪烁。
那双终日里理智冷静的眼眸，泛起复杂的情绪，何繁从这双眼睛中读懂了一句话。
他们父子两个人仅仅是时空穿越者，而并非是造物主，能力终是有限。
“停手吧，小繁，答应我。”
……
他们父子间的谈话，一如既往的安静，但那个夜晚，何繁被彻底击穿。
就像是宇宙深处一颗恒星轰然爆炸，而远在地球上的人们一无所知。
何之锐说完这些后便离开了，他知道何繁需要消化一下。
毕竟当年他经历这些事情后，也是过了很久才想开，最终放下了执念。
恒星经历了爆炸，坍塌崩坏后，新的星星会诞生。
别回头饮这苦杯，往前看。
.
那一夜，何繁喝得酩酊大醉。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