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雷雨过后,新郑的天空洗过一般湛蓝,空气里弥漫着泥土与草木的清新气息。然而,这份清新却未能涤荡朝堂之上骤然凝聚的肃杀。
就在一个看似寻常的清晨,郑伯临朝听政。当议及边境防务与邦交之时,大夫关其思再次出列,手持玉笏,言辞恳切甚至带着几分激愤,历数胡国近年来“阴结邻邦”、“僭越礼制”、“秣马厉兵”等种种“不臣”之举,最后慨然道:
“君上!胡国狼子野心,已昭然若揭!若再不加以惩戒,恐成心腹大患。臣恳请君上,速发王师,予以雷霆一击,以绝后患!”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明堂内回荡,不少卿大夫闻言,或低头沉思,或微微颔首,显然,对胡国的疑虑在朝臣中已非秘密。所有人都等待着郑伯的决断。
然而,出乎大多数人意料的是,郑伯并未如往常般沉吟或是询问众议,而是猛地一拍案几,勃然变色!
“关其思!”郑伯的声音如同寒冰,带着不容置疑的怒意,“寡人念你年老,一向容你!你却屡次三番,离间邦交,是何居心!”
他霍然起身,指着关其思,目光如电,扫过殿中众臣,声音愈发高昂:“胡国,乃寡人姻亲之邦,胡君是寡人的女婿!他年年遣使朝贡,礼数周全,何来不臣之心?你在此妄加揣测,煽风点火,是要陷寡人于不仁不义之地吗?!”
这一番厉声斥责,如同平地惊雷,将满朝文武都震住了。连一些原本支持关其思的大臣,也惊愕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关其思本人更是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什么:“君上,臣……”
“住口!”郑伯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与愤怒,“寡人不想再听你挑拨之词!来人!将这等无端构陷、离间亲族的小人,给寡人推出去——斩首示众!”
“君上!君上三思啊!”有几名大臣慌忙出列求情。
“求情者同罪!”郑伯拂袖,背过身去,只留下一个冷酷决绝的背影。
甲士上前,不容分说地将瘫软在地的关其思架起,拖出了明堂。那玉笏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断裂之声,如同某种信念的崩塌。
整个朝堂,死一般寂静。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的转折惊呆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入后宫,带来的震撼远比之前的任何流言都要猛烈。
“听说了吗?关大夫……因为说胡国的坏话,被君上斩首了!”
“天啊!真的吗?君上竟然……”
“看来君上是真的极其看重与胡国的姻亲之谊啊!”
“以后谁还敢再提伐胡之事?”
世妇、宫人们窃窃私语,脸上充满了恐惧与难以置信。之前所有关于胡国“异动”的猜测,似乎都在郑伯这雷霆一怒之下,变成了毫无根据的诽谤。风向瞬间逆转。
姜昭阳在申华宫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为青洛挑选秋日裁衣的料子。她的手猛地一抖,一匹柔软的缣帛滑落在地。
“母亲?”青洛弯腰拾起缣帛,抬头看向姜昭阳。
姜昭阳的脸色有些苍白,她缓缓坐下,深吸了一口气,才低声道:“关大夫……死了。”
青洛沉默着,将缣帛轻轻放回案几。她脸上没有太多意外的表情,只有一种超越了年龄的了然与沉静。她轻声问:“是因为胡国吗?”
姜昭阳点了点头,闭上眼,眼前仿佛能看到关其思被拖出朝堂时那绝望而不甘的眼神,更能看到郑伯那冷酷决绝的背影。她心中一片冰凉。这不是怒意,这是算计。是彻头彻尾的、用一位大夫的鲜血和生命织就的骗局。
“君上他……真是……”她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此刻心中的寒意与震撼。
“父亲是为了让胡国安心。”青洛的声音平静地响起,点破了那层残酷的窗户纸,“关大夫,是献给胡国的……祭品。”
姜昭阳猛地睁开眼,看向青洛。女儿的眼神清澈而深邃,仿佛早已看穿了这血腥布局背后的全部逻辑。是啊,唯有如此决绝,如此“不合常理”的维护,才能彻底打消胡国最后一丝疑虑,才能为即将到来的雷霆一击,铺平道路。
关其思的死,如同一盆冰水,浇熄了新郑城内所有关于伐胡的公开议论。朝堂之上,再无人敢提及“胡国”二字与“征伐”相关联。郑伯甚至特意下令,厚恤关其思的家人,做足了“悔不该怒而杀人”的姿态,更是将这场戏演得淋漓尽致。
与此同时,边境的调动、粮草的征集,却在“防范他国”、“例行秋操”的掩护下,更加隐秘而高效地进行着。战争的机器已经悄然开动,只是它的锋芒,被一层名为“姻亲和睦”的华丽绸缎严密地遮盖了起来。
申华宫内,姜昭阳变得更加沉默。她不再试图去探听任何前朝的消息,只是更加用心地照料悟生,督促青洛的学业,将宫务打理得滴水不漏。她像是一根被绷紧的弦,在寂静中等待着那最终时刻的来临。
关其思的血迹未干,郑伯便下诏,举行秋狩。旨意中言道,为抚慰因关其思之事可能受惊的胡国,特邀请胡国派遣使臣及宗室子弟,共同参与此次狩猎,以示两国情谊,永固盟好。
消息传出,新郑城内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君上此举,无疑是向胡国展示最大的善意和信任。胡君闻讯,果然大喜过望,认为这是郑伯重申友谊的强力信号,立刻派出了以宠爱的弟弟为首的使团,并准备了丰厚的礼物,以示对“岳丈”的恭敬。
秋狩那日,天高云淡,郑伯一身劲装,亲自挽弓,于猎场之上纵横驰骋,箭无虚发。他对待胡国公子格外亲切,不仅与之并辔而行,还将自己射得的一头硕大麋鹿亲手赠予,拍着胡国公子的肩膀,朗声笑道:“贤侄不必拘礼,便将此处当作自家一般!郑胡一家,共享太平!”他巧妙地将姻亲关系转化为更显亲近的“叔侄”称谓,既抬高了对方,又不失自身宗主国的威严。
其情其景,和睦融融,任谁看了,都会相信郑伯对胡国的维护之心,天地可鉴。胡国公子更是受宠若惊,心中那点因关其思之言而产生的微妙不安,早已被这浩荡“君恩”冲刷得荡然无存。
姜昭阳虽未亲至猎场,但郑伯归来后,兴致勃勃地向她描述当日盛况,尤其提及胡国公子的恭顺与感激时,她只是垂眸静听,嘴角维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心中却如同浸在冰水里。这场精心策划的秋狩,是继关其思之死后,另一重更深的麻痹。她在郑伯熠熠生辉的眼眸中,只看到了猎人注视即将落入陷阱的猎物时,那种志在必得的冷酷。他称呼的每一声“贤侄”,在她听来,都像是为未来墓碑提前刻下的铭文。
秋狩过后不久,青洛忽然“病”了。
起初只是精神倦怠,食欲不振,姜昭阳请了医官来看,也只说是季节更替,偶感风寒,开了几剂温和的方子。然而,青洛的“病”却迟迟未见好转,她日渐沉默,常常独自坐在窗前,望着南方发呆,本就沉静的性子,更添了几分挥之不去的忧郁。
连悟生拿着新得的玩具去寻她,她也只是勉强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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