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里的聚会依旧定期举行,但姜昭阳的态度悄然发生了变化。她不再试图强求“纯粹的快乐”,而是更倾向于将这里作为一个观察和引导的窗口。她会有意无意地讲一些蕴含道理的小故事,不再仅限于寓言,有时也会是历史上或传说中的贤德女子事迹,内容则兼顾了才学与德行。
她发现,青洛虽然依旧话不多,但听这些故事时格外专注,偶尔提出的问题也总能切中要害。反倒是其他几个女孩,有的听得懵懂,有的则明显更惦记着接下来的点心和游戏。
几次之后,姜昭阳心中那杆秤不自觉地偏斜了。她为青洛准备的书籍和学具,渐渐超出了其他女孩能理解的范畴。有时兴致来了,她甚至会单独留下青洛,多教她几个字,或者讲解一段更复杂的诗文。
这种细微的差别待遇,或许姜昭阳自己并未强烈意识到,但却逃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这日聚会,姝带来了一方自己绣的手帕,上面的兰草图案明显是模仿青洛之前绣过的,但针法稚嫩了许多。她捧到姜昭阳和青洛面前,期待能得到称赞。
姜昭阳温和地夸奖了几句,青洛也点了点头,说:“有进步。”
姝的脸上顿时绽放出光彩,但下一刻,她似乎想起什么,小声补充道:“青洛阿姊绣得才好,我阿母说,阿姊是得了夫人您的亲自指点,才能绣得那样好。我们都羡慕得很呢。”
她语气天真,带着孩童式的直白羡慕,但话语里的意思,却让姜昭阳脸上的笑容微微一顿。
站在青洛身后的傅母,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青洛则垂下眼眸,心中了然。
姜昭阳很快恢复了自然,笑着对姝,也是对所有人说:“青洛是姐姐,自然要多学一些,将来也好帮衬弟弟,为你们做表率。你们各有各的长处,媛的性子柔顺,婉活泼可爱,都是好孩子,只要用心学,日后定然不俗。”
她四两拨千斤,将话题引向了“姐妹和睦”与“各自努力”上,既安抚了姝,也敲打了其他人不要攀比。
然而,种子已经种下。
聚会结束后,傅母在伺候青洛回蕙芷阁的路上,低声提醒:“女公子,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夫人虽慈爱,但您与其他女公子相处,还需更……平和些才是。”
青洛抬头看着傅母眼中真切的担忧,知道这位老成持重的嬷嬷是真心为自己考虑。她乖巧点头:“傅母教诲的是,青洛记住了。”
回到蕙芷阁,屏退左右后,青洛独自坐在窗边。
几天后,又一次聚会时,青洛故意在习字时写错了一个简单的字,并在媛被游戏难住时,主动走过去小声提示了她。当姝再次试图将话题引向青洛的“特殊”时,青洛只是柔柔地笑了笑,说:“母亲说,我们姐妹该互相帮衬。姝妹妹的诗念得才好,我们都该向你学。”
她将自己从被羡慕、被比较的位置上轻轻摘了出来,放回到了“姐妹”的群体之中。
姜昭阳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百感交集。她看到青洛在努力地“合群”,看到她那超越年龄的懂事和退让,那份心疼愈发强烈。她意识到,在这个环境里,想要给予一份单纯的爱护,竟是如此困难,总会夹杂进太多复杂的因素。
她开始反思,自己开办这个“幼儿园”的初衷,是否真的能实现。
这份反思并未持续太久,便被一件突如其来的小事打断了。
那日聚会后,年纪最小的婉在追逐一只偶然飞入暖阁的彩蝶时,不慎被席案绊倒,膝盖磕在坚硬的地面上,顿时渗出血丝,哇哇大哭起来。她的嬷嬷吓得脸色发白,连忙上前。
众人都有些无措。姜昭阳正要吩咐人去传医者,却见青洛已快步走到婉的身边,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只是围着看,而是蹲下身,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一方干净的新手帕,动作熟练地按住伤口上方止血,声音平静地对吓坏了的婉说:“别怕,只是破了点皮,按住一会儿就不流血了,也不那么疼了。”
她的动作有条不紊,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竟让婉的哭声渐渐小了下来,变成了小声的抽噎。
姜昭阳到嘴边的话停住了,她看着青洛沉静的侧脸,那专注的神情,那处理突发事件时的镇定,绝非一个普通五岁女童能有。她心中猛地一震,一个念头清晰无比地浮现:青洛的“早熟”,或许并非全然是压抑环境所致,而是她本身便拥有着远超常人的心性与天赋。自己之前那份“让她像个普通孩子”的执念,是不是反而在某种程度上,限制和忽视了她真正的光芒?
自己将她与那些真正懵懂的孩子放在一起,要求她“合群”,要求她“普通”,对她而言,何尝不是一种委屈和另一种形式的束缚?
医者赶来为婉处理了伤口,并无大碍。但这件事,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姜昭阳心中的迷雾。
当晚,哄睡悟生后,姜昭阳将青洛唤到跟前,屏退了左右。她拉着青洛的手,目光复杂地看着她:“青洛,今日你处理婉的伤处,很是稳妥。”
青洛抬眼,对上姜昭阳探究的目光,心中微凛,知道白日的举动引起了注意。她垂下眼睫,用一贯温顺的语气回答:“女儿见那嬷嬷慌了神,便想着先帮婉妹妹止住血,免得她更害怕。女儿鲁莽了。”
“不,你做得很好。”姜昭阳轻轻打断她,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母亲只是忽然觉得……或许母亲之前想错了。”
青洛心中一动,没有接话,静静等待下文。
“母亲总想着,你该有些玩伴,该像她们一样无忧无虑。”姜昭阳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对青洛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有的孩子喜欢嬉闹,有的孩子却天生更喜静,更能沉下心。强行将喜静的孩子推入闹市,未必是福。”
她顿了顿,目光变得坚定起来:“青洛,你告诉母亲,与她们一处玩耍,你心里……真的觉得快活吗?还是觉得,是一种负担?”
这个问题直指核心。青洛沉默了片刻。她可以继续用乖巧的谎言敷衍过去,但看着姜昭阳那双充满了真诚反思和关切的眼睛,她忽然觉得,或许这是一个契机。
她抬起眼,目光清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轻声反问:“母亲,若一棵树苗,它想努力长得高些,看得远些,去看墙外的风景,这……是错的吗?它一定要和身边的花草一样,只满足于方寸之间的阳光雨露吗?”
她没有承认自己是那棵树苗,却用一个比喻,精准地表达了自己的心境。
姜昭阳彻底怔住了。她看着青洛,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孩子的内心。那里面没有委屈,没有抱怨,只有一种平静的、向上的渴望。
错了,自己之前真的错了。她以为青洛是脆弱的、需要被保护的幼苗,却没想到,她内里生长的,或许是一棵渴望参天的树。
姜昭阳深吸一口气,心中做出了决定。她不再试图将青洛“拉回”到所谓的“童年”,而是要认真思考,如何为这棵注定不凡的树苗,提供更适合她生长的土壤。
“母亲明白了。”姜昭阳将青洛轻轻揽入怀中,声音带着释然和新的决心,“往后,你不必勉强自己去合群。母亲会为你寻来更多的书卷,你若有什么想学的,尽管告诉母亲。”
暖阁里的聚会依旧会继续,那是政治的需要,也是维持表面平衡的必须。但从这一刻起,姜昭阳不再强求青洛在其中获得“快乐”,而是默许甚至支持她,以一种更超然的态度,去观察,去学习,去成长。
青洛靠在姜昭阳怀里,感受着这份基于“理解”而非“怜悯”的关怀,心中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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