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宇薛果然每天都来。
像上了发条的钟,精准,执拗,风雨无阻。他的出现逐渐成了病房里一个固定的景观,甚至比护士查房还要规律。许念晞从一开始的些许无措和戒备,到后来渐渐习惯了这个沉默男人的存在。
他并不总是试图和她说话。很多时候,他只是安静地坐在那张离病床不远的椅子上,处理他似乎永远也处理不完的工作。笔记本电脑放在膝头,屏幕的光映亮他轮廓分明的侧脸,眉头习惯性地微蹙着,偶尔指尖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发出轻微而规律的嗒嗒声。
那声音并不惹人厌烦,反而像一种白噪音,奇异地填充了病房里过于空旷的寂静。
有时,他会带来一些东西。不总是花,有时是一本封面素雅的散文集,有时是一盒据说对恢复记忆有益的精油香薰,有时只是一杯温度恰到好处的热牛奶。他递东西给她时,动作总是有些生硬的谨慎,仿佛怕碰碎了她。
许念晞大多只是安静地接受,然后轻声道谢。她依旧想不起他是谁,但那本笔记本上关于“何宇薛”的记录,开始逐渐增多,不再仅仅是“来了”和“不认识”。
「何宇薛带了牛奶,温度刚好。」「他今天穿了一件灰色的毛衣,看起来没那么严肃了。」「他在我旁边工作,打字声很轻。」「窗外下雨了,他进来时肩膀有点湿。」
记录变得具体,像一个个浮标,试图标记出时间流逝的痕迹。但她依旧会在记录的末尾,时而写下“还是想不起”,时而又会困惑地注上一句“他看起来很难过”。
这种困惑,在与林薇的又一次见面后,达到了顶峰。
林薇这次来,情绪稳定了许多,不再试图唤起那些徒劳的记忆,只是聊些琐碎的近况,娱乐圈的八卦,或者公司里的趣事。许念晞大多听着,偶尔微笑。
临走前,林薇看着床头柜上那束新鲜替换的白色小苍兰,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问:“他……最近常来?”
许念晞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点了点头:“嗯。几乎每天都来。”
林薇眼神复杂,叹了口气:“念晞,你知道他……”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他为了能天天过来,把公司未来三个月的重要会议和谈判全都压缩到了上午,经常夜里两三点还在开越洋视频会议。听说还推掉了一个很重要的政府合作考察团……”
许念晞怔住了。她转头看向窗外,今天何宇薛来得比平时晚一些,天空正飘着细密的雨丝。
她想起他有时眼底浓重的青黑,想起他接电话时压低声音快速而疲惫的指令,想起他大衣肩头未干的雨渍……原来那不仅仅是因为忙碌,而是因为……他把所有能挤出的时间,都耗费在了这条通往医院的道路上,和这间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病房里。
为什么?
一个只是“朋友”的人,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她心里的困惑像藤蔓一样缠绕生长。
下午,何宇薛来时,果然带着一身湿气。发梢被雨水打湿,几缕黑发贴在额角,让他看起来比平时少了几分冷硬,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他照例沉默地坐下,打开电脑。
许念晞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拿起书或者看向窗外。她看着他,目光里带着一种纯粹的、探究的茫然。
何宇薛很快察觉到了她的注视,从屏幕前抬起头,眼神带着询问。
“林薇说,”许念晞轻声开口,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清晰,“你为了每天来这里,工作得很辛苦。”
何宇薛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突然说起这个。他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随即垂下眼睫,遮住了情绪,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电脑边缘。
“没什么,”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工作……总是做不完的。调整一下就好。”
“为什么?”许念晞追问,像是一个执着于得到答案的孩子,“为什么一定要每天来?”
何宇薛沉默了。
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敲打着玻璃窗。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滞了,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在背景里作响。
他抬起头,目光再次落在她脸上。那目光深沉得像外面的雨天,里面翻涌着太多许念晞看不懂的情绪——痛苦、挣扎、温柔、绝望,还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
“因为,”他开口,声音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最深处艰难地挤压出来,“我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有一天我来,你会连‘何宇薛’这三个字,都不再记录。”他看着她,眼圈不受控制地微微泛红,“害怕连‘不认识’这三个字,都再也看不到。”
许念晞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种陌生的、酸涩的情绪缓缓弥漫开来。她不太明白这种情绪是什么,只是觉得有点闷,有点难受。
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揪着雪白的被角。
“可是……记录也没用。”她声音很轻,像在陈述一个早已认清的事实,带着一种纯粹的残忍,“我每天都会忘记。笔记本上的字,看的时候好像知道,但睡一觉,第二天早上再看,就像在看别人的故事。”
她举起那本越来越厚的笔记本,眼神茫然:“它们……锚不住任何东西。记忆就像流沙,不管我多用力想抓住,它还是会流走。”
何宇薛看着她脆弱而困惑的样子,看着她手里那本徒劳的笔记本,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那股一直压抑着的、名为绝望的潮水,几乎要将他彻底淹没。
他猛地合上电脑,发出不大却不合时宜的一声响。他站起身,几步走到床边。
许念晞被他突然的动作惊得微微一颤,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仰头看着他,眼睛里带着一丝受惊小鹿般的惶惑。
何宇薛停住了脚步。他闭了闭眼,极力压下胸腔里翻腾的情绪。再睁开时,眼底那片汹涌的浪潮被强行压抑下去,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沉重的悲哀。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在她床边的椅子上坐下,身体前倾,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他没有碰触她,只是用一种近乎贪婪的目光,牢牢地看着她的眼睛,仿佛想通过这最后的窗口,望进那个正在不断封闭的世界。
“没关系。”他开口,声音低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破碎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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