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五,是宋蝶的忌日。
梁馥醒得很早,或者可能是本就失眠。
身边陈京弥的呼吸声沉静而均匀。
梁馥没有起,只是盯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发呆。
天光乍泄,厚重的窗帘下透出一丝光亮。
梁馥坐起身,轻手轻脚地下床。
打开卫生间的灯,梁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晃神。
镜子里的面孔慢慢和她脑中的记忆融合。
大部分女儿更像父亲,但梁馥更像宋蝶。
年岁渐长,梁馥慢慢理解为什么那段时间梁巍不想看到她了。
实在太像了。
梁巍无法不逃避那种相似感勾起的悲伤情绪。
梁馥低头,闭上眼睛静了静心。
腰间突然环上一只手。
梁馥睁开眼的同时,听到陈京弥的沙哑的声音:“起这么早,困不困?”
门没关,陈京弥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进来了。
梁馥摇摇头。
她打开水龙头,捧起凉水洗了把脸。
陈京弥将牙刷挤好牙膏,牙杯接满水,递给她。
洗漱完,梁馥换下睡衣。
她今天穿了一身棕色的厚毛衣,下身米白色的裙裤,里面还有一条棉裤。外面套了一件米白色大衣,脚上一双棕色雪地靴。
出门时,寒风扑面而来。
梁馥双手插在口袋里,脸往围巾里缩了缩。
在外地待了几天,竟有些不习惯北城的寒冷。
陈京弥为她打开副驾驶车门,看着她上去,才上到驾驶位,踩下油门出发。
早上八点半,陈京弥在路边的一家常去的早点铺旁停车。
店铺里暖洋洋的,厨房完全开放可见,放锅边热气升腾,老板正笑盈盈地将烧饼递给面前的客人,老板的丈夫在锅前煮着面条。
陈京弥问她:“吃点什么?”
梁馥想了想说:“牛肉面吧。”
“好。”
陈京弥找地方让她坐下,自己去点单。
梁馥拿出手机,看到花店员工发来的消息。
微蓝花店:【梁小姐,可以来拿您预定的花束了。】
梁馥打字回复:【好,我等下过去。】
没多久,陈京弥端着两碗牛肉面回来,又过去一趟拿了两个茶叶蛋。
梁馥挑起面搅了搅,热气扑来,她吹了吹,将热气吹散。
陈京弥到隔壁桌拿了瓶醋,替她倒上一些,又给自己倒上一些。
梁馥拌了拌,没等入味,就夹起一筷子送入口中。
两人没说话,安安静静吃完了面。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枯枝上,投下参差不齐的阴影。
从早点铺离开后,梁馥让陈京弥在花店停车。
花店门口两边的架子上摆着被精心照料的花和盆栽,在路上能闻到若隐若现的花香。
玻璃门被擦得透亮,推开门进去时,风铃被吹动,叮当作响。
梁馥走到柜台前,对店员说道:“您好,我来拿预定的蝴蝶兰。”
“是梁小姐对吧?”说着,店员从柜台后捧出花束递给她,“给您。”
米白色的包装着衬着白蝴蝶兰,上面还带着些水珠。
“谢谢。”
梁馥捧起来看了看,指腹轻轻抚过花瓣。
陈京弥对店员招手:“您好,帮我包束白百合。”
“好的,请稍等一下。”店员应下,从柜台里走出来。
店员挑了几支饱满芳香的百合,剪去多余的枝叶,用黑色雾面纸裹住,白色丝带捆扎。
陈京弥付了钱,抱起百合跟着梁馥往外走。
怕放在后座晃掉了,只好也交给副驾驶的梁馥抱着。
/
八点四十,车子停在墓园外。
梁馥和陈京弥并肩,抱着花一步步走上台阶。
冷风里裹着清晨潮湿的泥土味,偶尔飘来花草凋败的微腥气。
两人在宋蝶墓碑前停止脚步。
浅灰色大理石墓碑立在树荫下,碑面正中用规整的楷书刻着“吾妻宋蝶之墓”。
下方一行烫金的小字——“夫梁巍携女梁馥敬立”,落在浅灰色的石面上。
正上方放置宋蝶带着微笑的遗像。
梁馥从包里拿出湿巾,屈膝轻跪在墓碑前,将碑面和石台仔仔细细地擦拭了一遍,一边擦一边说:“妈妈,我来看你了。”
石台洁净无尘后,梁馥才把蝴蝶兰放下。
陈京弥将白百合跟蝴蝶兰并排放在一起,对着墓碑深深鞠了一躬:“宋阿姨。”
墓园里没有其他人,静得只能听见风声。
“陈京弥。”梁馥叫他。
陈京弥看向她:“怎么?”
梁馥说:“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陈京弥沉默片刻,搂着梁馥,拍了拍她的背,轻声应下:“嗯,我就在外面。”
脚步声渐远,梁馥盯着墓碑,一动不动。
“妈妈。”
云层间透出微弱的阳光,梁馥看见自己浅浅的影子落在墓碑上。
“妈妈,我和陈京弥结婚了,你看到应该会很欣慰吧,你之前总夸他,他很照顾我。
“姜姨和陈叔对我也很好,前段时间又吃到姜姨做的红烧鸭了,我又想起你。
“我跟爸爸还是没什么可说的,你会不会气我不听话……
“乐队今年要开巡演了,我们都很开心,真希望你也能看到。
“我过得很好,不要担心我。
“你在天上也要好好生活,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我还是很想你,要是你在就好了……”
说到最后,梁馥有些哽咽,似乎情绪即将倾泄而出。
于是她止住话头,只静静地凝望着。
/
陈京弥没回车里,只靠在车头。
他想梁馥下来的时候第一时间看到她。
过了不久,身后传来刹车声。
陈京弥起身看过去,是梁巍的车。
梁巍抱着捧白蝴蝶兰下车,看到陈京弥,微微一愣。
没说话,只是经过的时候对他轻点了下头,随即目不斜视地向上走去。
冷风肆虐,吹着墓园的树沙沙作响。
梁馥余光看见有人过来,转头看了一眼,发现梁巍,很快收回视线。
梁馥和梁巍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墓碑前。
谁也没说话,似乎身边的人不存在。
石台上,两捧白蝴蝶兰紧紧靠在一起,散发一阵清香。
她离开家后这些年都是这样。
捧着宋蝶最喜欢的花,一前一后地来到墓园,也不和对方说话,只是静静地并肩站着,然后再一前一后地离开。
梁馥余光看向梁巍。
梁巍看起来有些疲惫,眼下的青黑明显。
她突然觉得,梁巍似乎又老了些。
眼角开始生出无法掩饰的皱纹。
但脊背依旧直挺着。
小学时,梁馥被坏心的男同学欺负,她全然不懂退让为何物,狠狠还了手。
男孩家长抱着自己的孩子,对她多加指责,丝毫不考虑自家孩子的过错。
梁馥小小一只,逆着光站在园长办公室里,瞪着伸手指着她的家长,像只呲牙的幼兽。
梁巍接到电话第一时间赶过来,站在梁馥身前,跟男孩家长据理力争。
那时他的脊背也是这样挺身而立。
有人撑腰,梁馥的气焰更加旺盛,她抱住梁巍的腿,站在他身后,探头出来对着男孩做鬼脸。
男孩给梁馥道过歉,梁巍抱着她回家。
路上,梁巍夸她懂得反击很棒,说:“宝贝,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无论发生什么,爸爸都会永远保护你,支持你。”
梁馥那时年纪太小,不懂这话的分量,只知道自己有人撑腰,觉得开心。
如此亲密幸福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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