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没什么，每天按部就班的上课、下课、参加活动、做些项目，很无聊的……”
梁馥平静道：“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些。”
陈京弥静默，放在身侧的手握成拳，指甲掐进手心，却对痛感无知无觉。
“第一年秋天，因为我想见你，所以两地来回飞，对校园趣事、异国美景都提不起兴趣。
“冬天我水土不服，空气太湿，整整一个月都没睡好觉，后来习惯了潮湿的气候，回来时，又觉得北城太干太燥。
“春天回暖，花也陆陆续续盛开，走在学校里，能闻到若有若无的香气，这时我遇见了裴霖，跟他成为了朋友，裴霖说我太闷，一点生气都没有。
“英国的夏天没有北城这么热，景色很美，我却忙着跟导师项目，没怎么游玩。
“第二年，我硕士毕业，开始读博。
“我跟裴霖搬进了同一栋别墅，他经常请朋友来家里，就在别墅前的庭院里开派对，有时候我会去喝两杯，大多数时间我会在自己的房间里，就像他说的，喝多了，容易失态。
“你们发行了第一张专辑，在乐队的微博里，我终于又看见了你，
“乐队有演出时，我会回北城，站在台下的时候，希望你看见我，又怕你看见我之后，躲着我。
“第三年，我终于开始认真感受这座城市。
“纷纷落下的秋叶，路边游行的万圣节队伍，满街的圣诞装饰，城市中的花海，还有连绵不绝的雨……
“我觉得如果你在，一定会喜欢，我们可以一起踩落叶，一起过节，一起赏花，一起躲雨……总之我们在一起。
“第四年，我博士学业提前结业，裴霖说要组织毕业旅行，我没去，我只想快点回到北城，见到你。
“我确定以及肯定，梁奶奶一定告诉你我回国了，但是你没来见我。
“我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给梁奶奶吹耳边风，用这样的手段将你绑在我身边。”
梁馥从这大段话里，一点一点拼凑出陈京弥的四年。
她转过头，目光直直地落在他身上。
心疼亦或是怜悯。
陈京弥低头，避开梁馥的视线。
“一开始我很担心你，不知道你去了哪里，出了什么事，过得好不好，直到我父母跟我说你是因为不想出国，我才放下心来。
“然后我就开始恨你，我恨你为什么直接放弃我、不将我放进你的未来里，恨你不让温甫他们告诉我你的联系方式，恨你不来见我。”
他又恨自己。
恨自己为什么没在最开始发现梁馥的异常，将一切分别扼杀在摇篮里。
连呼吸都变慢了，梁馥咬住下唇，手紧紧攥着衣角。
陈京弥扯出一抹笑，蹭了蹭湿润的眼角。
“恨着恨着，我又开始想你，我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路边的小猫是你，学校里的落叶是你，每年的第一场雪是你，琴行里的吉他是你，壁炉里的火焰是你，花坛里盛放的玫瑰是你，叹息桥是你，康河是你，死侍手指是你，醉酒后看到的还是你……整个世界都是你。”
陈京弥仿佛沉在回忆里。
眼泪小雨般落下。
“在这四年里，我更加确定一件事。
“我喜欢你，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
剖白剥析，将一切袒露。
梁馥被这炙热的、长久不歇的爱意惊住，心跳如擂鼓。
平复呼吸后，她问：“真的这么喜欢我？”
陈京弥抬起头看向她，眼尾泛红，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像被淋湿的小狗，声音闷闷的。
“嗯……喜欢。”
梁馥心里泛起酸涩，仿佛那日夏夜燥热的风还吹在她骨髓里。
她松开紧攥衣角的手，站起身，对陈京弥说：“等我一下。”
陈京弥拉住她的手腕，抬起头，眼里流露出的脆弱让梁馥止住脚步。
她捏了捏陈京弥的手，看着他认真道：“愿意等吗？”
陈京弥笑起来，点点头：“嗯，愿意。”
他看着梁馥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泄力般地向后靠在沙发背上，一手捂住流泪的双眼，长长呼出一口气。
从十七岁理清那早已变质的感情，到十九岁以为得偿所愿，再到二十二岁失去时。
他所想拥有的，梁馥最浓烈的心意，即刻戛然而止。
没人知道那时陈京弥独自一人等在观影室里的感受。
期望与绝望交织。
/
梁馥回到主卧，坐到梳妆台前，拉开身前的抽屉，从中拿出一个皮质戒指盒。
她打开戒指盒，沉默地看着红宝石在灯下闪着光。
半晌，下定决心般合上戒指盒。
梁馥从衣柜里找了件针织开衫，将戒指盒放进宽大的口袋里，小跑着下了楼。
观影室里比外面暗了许多，梁馥刚进来时，有些识物不清。
陈京弥几乎在她进来的第一瞬间就直起身看向门口。
适应后，梁馥走到陈京弥面前。
在他一无所知的目光中，单膝下跪。
梁馥拿出戒指盒，在他面前打开。
陈京弥原本想去扶她的手一顿。
就这样滞在半空。
恍惚间记忆倒退，看见穿着婚纱的梁馥拉着他的手说：“我也给你一个戒指，等等我好不好？”
他终于等到了。
看，只要他愿意等。
梁馥见他不动，笑着看他：“怎么？不要吗？”
“我要！”陈京弥语气急切，连忙将手伸到她面前。
梁馥抓住他手腕，将戒指从指尖推到指根：“笨蛋，早看到了吧，为什么不问我？”
陈京弥将她拉起来，梁馥坐到他身边。
陈京弥有些像较劲的小孩：“不敢问，而且要来的，没有你主动给的好。”
梁馥见他移不开视线，一直摸着那枚戒指，解释道：“让庄矜按你给我的那枚，做的情侣款。”
陈京弥抬眼看她，有些意外。
低下头又抬起来，有些欲言又止。
梁馥看着他：“想说什么就说吧。”
“……你的那枚呢？”
他当然早就注意到，从那天两人吵过架之后，梁馥就没有再戴过他送的戒指了。
每一枚都没有。
他知道原因。
所以他不敢问。
但今晚，梁馥给了他质问的勇气。
“我给你的戒指呢？”他看向梁馥，像呲牙的小兽。
梁馥觉得他这副样子很可爱，没忍住笑出来。
从宽大的口袋里掏出另一个戒指盒，递到他手上，随即伸出手。
陈京弥打开，看到那枚他给梁馥的红宝石戒指。
抬头，对上梁馥笑盈盈的双眼。
他将那枚戒指重新戴回梁馥手上。
盯着那枚戒指，又轻轻摩挲着。
突然，手被梁馥抓住。
“陈京弥，我爱你。”
梁馥的声音响起。
陈京弥猛地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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