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趁着空档连忙抬手向床头取了个小药瓶来,强行咽下苦涩对她笑道:
“云娘何须如此激动,我怎么舍得让你再喝那种东西?昨夜我已服用了避子药丸,南风馆的东西,你应当熟悉。”
说着,他将药瓶递给顾云。
顾云神色缓和了些,将信将疑地接了过去。是岳星赜平日里服用的药没错。
她偏开了头,饶是如此也没有兴趣问他药物从何而来。
见她终于冷静了下来,周其钺松开了她,翻身下床,也端起一碗药来,“昨夜那般伤身,此药并非独你一份。”
随即,喉结滚动间,碗中的汤药被他一饮而尽。
顾云的神色有些复杂,他方才明明就是在试探她,此刻这般做派,又分明在挑动她的愧疚。
可她不觉得自己又什么错,话到嘴边的那句“对不住”便硬生生被咽了下去。
不一会儿,见二人之间的气氛缓和,他厚着脸皮递来一瓶药膏,“方才你说什么来着?”
说着,他故意敞开了些衣襟,露出内里的伤。
顾云会意,终究还是将药膏从他手里接过。
他心机得很,不自己将衣裳解下,非要让顾云来动手拂开那碍事的寝衣。
药膏触感微凉,抹在身上有些痛有些凉,周其钺却极为受用。
“你府里怎会如此疏漏,竟叫外人暗算到了你的头上?”
顾云心下微沉,当然是因为...她最不设防的人害她。
不过,“你昨晚为何会出现?”
周其钺轻咳看天,“自然是你我心灵相通,我便只好从天而降,勉为其难搭救一下了。”
顾云手上动作重了些。
“嘶...”
周其钺看向她的眼神带了些幽怨。
不过无妨,他日后多遣些人帮她守着宅邸便是了。至于那个登徒子,纪三公子,还有一早涌上顾宅的纪家人,他不会放过他们。
...
当顾云全须全尾出现在顾宅时,顾父的表情十分精彩。
纪家家主一大早便按约定携众人来拜见,他也做好了看好戏的准备。
不料,他迫不及待推开女儿的屋门时,瞧见的却是瘫在地上不知死活的纪三公子。也只有纪三公子。
除此之外,屋内再没有任何人。他的女儿顾云,不翼而飞。
原本要唱的大戏无法继续进行,纪家家主派人拎着自家侄儿很快就离开了。
临走时,意味深长地看了顾父一眼。一些浓重翻涌的情绪隐在其中,瞧得顾父心惊。
怎么可能呢!
事后,他还想进屋查探,却被下人拦了下来。
平日里,这里一贯不是他能踏足的地方,方才已经是僭越了,自是没有再容着他无礼的道理。
顾父没来由一阵心慌。
昨晚太过得意忘形了,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他留意过,正门没有进出的动静,本以为万无一失的事情,她怎么就消失不见了呢?
他心里所有的不安,在见到神情淡漠的顾云时,翻涌得更加厉害。
顾云一入府便召了孙管事与一众家丁直往后院父母的院子而去。
待入院,又让他们先在门口候着。
堂上的父亲依然固执地端坐着,但佝偻的背以及不敢与她直视的目光出卖了他此刻的心虚。
“父亲,母亲,早。”
顾母尚且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怎的今日这么早来看我们呀?”
顾云轻轻瞥了瞥她,顾母顿时被女儿眼里的陌生刺得一愣。
“我倒从未问过你们,当初在行南山里,我们是如何失散的?”
顾云一步步逼近二人,“是突然有山匪来袭?有官兵驱赶?还是有野兽觅食?”
这时,连顾母的神情也变得不自在起来。
“阿云...”
顾云的心里更凉了,看来母亲完全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而父亲依然直愣愣坐着,侧对着她,十足十的防御姿势。
无人应答,顾云只好继续,“都不是对不对?只不过是你们不想要我这个拖油瓶罢了。”
心里的伤口一点点被撕开,鲜血淋漓,顾云却只是冷笑,瞧起来十分平静。
她一步步走到顾父面前,面无表情,居高临下,“我听门房说,今早纪家家主来过。昨晚那个陌生男子,该不会就是你屡次想让我相看的纪三公子吧?”
顾父仍是不看她,顾云只好在他对面落座。
“我不愿意,你的面子挂不住了,就对自己的女儿使这种肮脏手段,你究竟是猪是狗还是我的父亲啊?”
“你,你这个逆女!”
顾父被从不在意的女儿这么指着鼻子骂,终于沉不住气,腾的一下站起来,“古往今来,哪有女儿不听老子的!”
“我这不是为你好?哪有女子不嫁人的!”
顾云怒极反笑,握住茶盏的手青筋暴起。
“就算我要嫁人,他纪三公子一个靠家族荫蔽才得来末等小官的草包!也配得上我?”
说着,茶盏毫无征兆地被顾云摔向地面,哐当一声脆响与顾云的疾声利语让屋内的人无不瑟缩。
这是真的怒了。
顾云站直身体,与顾父怒目而视,“为我好?不过是目前顾家由我一个女子掌家,你面子挂不住又舍不得荣华富贵罢了!”
“为我好?天底下哪个父亲会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将女儿往别的男人床上送!”
顾母原本不清楚事情原委,可听到这里,再联想起昨夜丈夫的反常行为,立马就反应了过来自己在里面扮演的角色。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家丈夫,“老顾...你竟然连我都利用?”
顾父呼吸急促,脸上却挂着恶劣的笑,“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我自是有权力这么做!”
顾云冷笑,“权力?那你不妨想想,权力从何而来?”
“孙管事!”
“属下在。”
屋门打开,孙管事领着一众家丁入内。
顾父被乌泱泱的人骇得后退了两步。
“家父身子不适,即日起去庄子上静养,劳烦您立即派人护送。”
“是!”
三三两两的家丁涌上前,瞬间就将顾父制住。
他还有些不敢置信,瞪大了眼睛看着顾云,“你敢!我是你老子!”
顾云却不理,“待顾岳从书塾回来,我会告诉他一切,是想去庄子里陪你一起种地,还是想在京城里继续读书,都随他。”
“哦对了,还有阿娘,您也一样,去留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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