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虚剑宗,玄机峰。
谢览抵达天机殿时,殿外空无一人,唯有一片生机盎然的菜园子映入眼帘。
原本雕着星象图的汉白玉广场上地砖早已不见,开阔的广场被犁成了整齐的畦垄,似是种着些萝卜与土豆,十二根盘龙柱上缠满丝瓜藤蔓,金漆剥落的龙爪间垂挂着几个成熟的葫芦,几串干辣椒晾在剑阵的石刻上。
他抬眼看过去,殿前那座青铜丹炉早已改作了储水缸,炉耳上还挂着个摘菜用的竹篮,旁边用篱笆和草垛简易地搭了个鸡舍,谢览走过去时,差点撞到了一只忽然跳出来的母鸡。
他穿过广场,在天机殿后方搭建出的一个小菜园里找到了李一啸。
比起修士,他更像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农家人,长袖卷起露出半截胳膊,粗衫下摆沾着泥点,正弯腰检查番茄的长势。
“师弟来啦?”李一啸朝他抛来一颗番茄,笑道,“尝尝,我几番观测雨水日光后亲手种的,想来比凡间的甜些。”
谢览道了声谢,接过后继续打量这菜园。细看之下,小小菜园竟是按四象八卦的方位排列,每垄间距精确到三寸三,浇水用的玉壶似乎是李一啸从前的天阶法器,壶嘴还刻着金色的符咒,而菜地里的稻草人头上,歪歪斜斜地戴着半截天机殿主的冠冕,亦是他从前的衣裳。
自二十年前那场变故后,天机殿便极少有人踏足,如今被李一啸改造成了这般模样。
“来,坐下说。”李一啸随手摸了摸衣服下摆,将手上的泥土蹭掉,邀请谢览坐在紫藤花架下的石凳上。
见他将番茄放进了随身的储物袋中,又问,“怎么不吃?不骗你,这个可甜了。”
谢览笑道:“谢过师兄,只是我近日新收了个弟子,她还未辟谷,想着带给她吃尝尝更好,也不枉师兄一番美意。”
“哎哟,收徒弟了啊?”李一啸看着谢览似是无意地说出他有徒弟一事,挑眉一笑,“还是我给你算的准吧。”
想起他曾经的卦文,谢览一时间耳根微红,无奈道:“师兄,她左右不过是我徒弟,你莫要再打趣我了。”
“真的吗?我可不信。”
李一啸说的是在谢览此番下山前,他曾经给他算了一卦的事。
那时,他口中念叨什么“青冥有劫葬玉灰,焚羽衔珠沉旧魄”,一会又是“东风若解相思意,愿送青鸾报好音”,絮絮叨叨不出个所以然,引得一向脾性好的谢览也略微不耐:“师兄,我听不懂,可否解签?”
“谢师弟啊,”李一啸拍着谢览的肩,嘿嘿一笑,“师兄我昨日夜观天象,发现你此番下山,能结一段好姻缘。”语毕,还掐着手指胡乱比划一番,口中喃喃“山坎”“祝东风”“南山”等语。
算了半天,他接着说道:“‘青鸾送信’,你那好姻缘的福音之地,就在青玄林涧。”
谢览自然不信。
他这位师兄早些年间也是个正常人。凌虚剑宗三十六峰中,玄机峰善卜卦预知,以星机盘为法器,从星辰变化中观测世态万千。
李一啸在卜卦一事上极有天赋,每年年终的宗门考核的卜卦一项,他总是一骑绝尘,又早早成为天机殿主,几乎锁定了下一任玄机峰峰主的位置。
只是二十年前的某个夜晚,他一如往常地在星机盘前观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身灵气骤然暴涨失控,引来星机盘的护身灵火异动,将天机殿毁了个大半。
众人皆以为他走火入魔要堕为魔修,连忙出手压制,然而经宗主诊治后,发现他依然灵根清明,灵气纯净,俨然与平日里并无区别。
只是自此之后他就疯了。一碰卜卦就会变得神神叨叨,那段日子里,逢人就会抓住他的手,含糊不清地说他的卜卦结果。
自然没人能听懂他到底在说什么。待到无人时,他一会儿嚎啕大哭,一会儿浑身颤栗,尤其对于他往日最为珍视的星机盘更是避如蛇蝎,半点也见不得。
后来有人偶然见他夜里观星,指着星机盘大喊三声“错了”,随后直直地倒地不起,双目圆瞪,牙关紧闭,如死去一般。
玄机峰几番医治无果,就连圣手医修也束手无策,完全不知此病来源。甚至后来他疯病越来越严重,言语间,会隐约提及那位闭关多年的剑尊。
这无疑是犯了凌虚剑宗的忌讳。
剑尊温子穆千年前以一人之力封印魔皇,被奉为仙界之首。这般清冷尊贵的人,饶是闭关多年不见众人,也断然受不得这疯徒的冒犯。
李一啸自此被宗门彻底放弃,连带着玄机峰也受到了一阵子冷遇。只是他从前到底是剑宗的天才之一,且清醒时也能像个常人一样交流一二,偌大的凌虚剑宗养他一个闲人倒是没什么问题。
于是他独自在天机殿内终日不出,渐渐地,也无人在意玄机峰上还有这么个人。
谢览初入门时,因修炼速度十分迟缓,在强者为尊的凌虚剑宗,也曾受同门欺凌。彼时李一啸身为风光无限的玄机峰大弟子,对他多有照拂。
因此在李一啸疯了以后,谢览是少有的会过来耐心听他说话的人。
他虽然也不信他的卜卦,但多少会听进去几分,因而在事毕回宗门的途中,他又顺路去了青玄林涧。
——便是那里遇到了南殷。
只是如今他与她尚是师徒,李师兄那关于姻缘的签文……未免太过冒犯于她。
谢览轻咳一声:“断真没有此事。”
“啧啧啧,我可是句句属实。”李一啸摇摇头,“你既然不信我的话,现在来找我做什么?总不能是来炫耀你收了个好徒弟罢?”
想起正事,谢览这才正了正神色,作揖道:“我确实有事要麻烦师兄。”
“何事?我只会算卦,你又不信我,我可帮不了你。”想到谢览带了徒弟回来,如此先进的师徒恋,他居然还嘴硬不信他的签文,李一啸颇为不悦,起身就想离开。
“劳烦师兄……帮我做顿饭。”
肉眼可见地,眼前人离去的脚步顿了顿。
*
“主人,我怀疑他在偷偷制造一个秘密的术法大阵,欲对你不利。”和南殷一同见到了水镜中谢览炸厨房的壮举后,伏愿理智思考冷静分析,得出了这个结论。
南殷躺在榻上,一脸无奈地拍上小蛇的尾巴:“别胡说。”
“主人主人!”伏愿从南殷手掌下爬出来,转而缠住她的手腕,“你信我!他看你的眼神,就是要对你行不轨之事!”
如今他们入凌虚剑宗的目的已经达到,为何还要留着谢览?
他妄图色\诱勾引主人,此为一不敬;
以人类之躯,胆大妄为要认作主人的师父,此为二不敬;
一不敬加二不敬,此为三不敬。
得出结论:这个人类就该杀!
然而它主人实在慈悲,它百般进言,她听后纵使眉头紧锁万分不悦,却也并未开口下杀手。
“让我再等等吧。”心善的主人如是说道,又让它变回了镯子。
南殷叹了口气。
她在等谢览给她寻的“吃食”。
她真的不敢想象,他最后会端一锅什么诡异东西出来。她当时看到谢览手忙脚乱地将碎掉的鸡蛋壳也扔进汤里的时候,就不忍继续再看,立刻关上了水镜。
身为孝顺的好徒弟,无论师尊最后给了什么,她是不是也要硬着头皮吃下去啊?
一时间,有种生无可恋的感觉。
正在思索在谢览眼前施展幻术瞒过他的可能性时,洞府外的脚步出现在了她神识中,意识到是炸厨房的师尊回来了,南殷连忙坐起身来,打开石门迎了上去:
“师尊。”
“怎么知道我回来了?”谢览笑笑,“是饿了,所以闻到香味了吗?”
南殷一时答不上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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