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洞天……”
云观恍惚了一瞬,抚着剑的手陡然下坠,指腹顷刻划出一道血线,浓郁鲜艳的色泽令她想起了当年的那一幕。
人的身体里怎么会流出那样多的血。
困于绝境,气血两衰,身死前仅有一柄剑为她千里奔赴,而她的怀中却还有一个哭声细弱、瘦小嶙峋的婴儿……
最终为她殓尸的竟还是赵离焱。
“云观……虎毒尚不食子……倘若他没有带走凝凝,还请你将她送往凡间,就让她在凡间渡过平凡一生……平安喜乐。”
溯影将自己残余的生机赠予了它。
从那以后,它有了名字,不再是一柄剑,而是真真正正的生灵。
作为剑的时候,它不明白曾说好要与它游历四方的人为何会甘愿为其余人停留,尤其是那个人与她正邪两立。
遂气愤之下与她分道扬镳。
它也亲眼见证了他们彼此相爱,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结成道侣,隐匿在凡间做了一对平凡的恩爱夫妻。
那时云观心想,如此也好。
水月洞天给不了溯影想要的真情,那个人却可以给她,只是魔头终究是魔头,冷血无情才是他的本性。
再次相遇时,一切早已分崩离析。
人心易变,真情难测。
曾经缱绻的道侣早已决裂,彼此之间誓要取对方性命,不死不休,再后来它得知的便是溯影为水月洞天赴死的消息。
奉命引开三位元婴魔君,孤身一人战至生机断绝。
至始至终都无人相助。
“不见。”
云观将指腹上的鲜血抹在剑尖,手腕微转,凄寒的剑尖血色蔓延,剑光映衬着她白瓷一样的面容。
“即然当初不来,今日又何必来。若是为了那株玄道花,那你们就拿回去,无论是销毁还是重复利用,都随你们的便,反正也从未有人在意。”
玉简啪得一下熄灭了。
凝露都没来得及跟她说上一句话,看来是真的很讨厌水月洞天了,原来这世上还有会被云观讨厌的仙门。
弱水仙子也会被讨厌吗。
她叹了口气,正踌躇要不要和弱水仙子说话的时候,玉简啪得一下又亮了,里面传出了一道仔细叮嘱的声音。
“凝凝,不要和水月洞天的人靠得太近,她们修的都是太上绝情之道,道统来自于上界缥缈山,所谓历红尘而心不改,无情似有情,有情似绝情。无论是做友人、亲人、情人,都只会叫人心如死灰。”
云观一点都不避着徐弱水,毫不客气地将她熟知的诸多事例讲诉了一遍。
比如新婚之夜,新郎红尘历练圆满,毫不犹豫地回归宗门再踏仙途,独留新娘垂泪于空房。
凝露嘶了一声:“那新娘怎么办?”
徐弱水眼神一动,想起了宗门某位年轻弟子,听说他被自己彪悍的凡人妻子在半路打晕,绑了回去,至今已有数百年未归。
当年闹出的笑话可是传了好一阵。
萧阙寒笑了一声,说:“这个我知道,听闻已是成家立业,子子孙孙无穷尽也,现在恐怕是夫妻合葬,入土为安了。”
云观抽了抽嘴角,换了一个新例子。
“据说还有某位元婴大修隐匿身份,去炼尸宗生活了数百年,同样结交到了不少知心好友,成功使得他们自愿死在她的剑下,可谓是斩妖除魔路上又一丰功伟绩。”
凝露倒吸一口凉气,不免多瞧了弱水仙子几下,又很快挪开了视线,生怕自己变成了丰功伟绩中的其中一员。
绝情道修士恐怖如斯。
徐弱水叹了一声,解释道:“那位元婴大君是嫉恶如仇了些,却也为人宽厚,并不计较出身,曾有不少年轻魔修被她感悟,愿意废道重修,改投入她的门下。”
凝露震惊,原来还可以这样。
萧阙寒补充道:“那位真君也算大名鼎鼎,她原先在西土佛国修习过,若不是水月洞天的长老察觉到了不对,她差点就要削发为尼,改换门庭了。”
凝露:“你们北三洲听起来好有趣。”
她希冀地看向云观,希望她继续讲这些她从未知晓的风土人情,长这么大,她还未出过苦渡魔门所在的掩星洲。
父君也不再允许她偷偷出门。
云观默了半响,摸了摸凝露的头颅,继续道:“还有一个例子。”
“大概是千年前,曾有位女修游历遍了整个苍玄界,威名赫赫,风姿耀世,曾有无数人爱慕她,为她倾倒,而她也终是动了情关,爱上了一位惊才绝艳的男剑修,情至深处,便有了子嗣。可她没想到,那男修和她一样,修的都是无情道。”
凝露:“然后呢?”
徐弱水忽而觉得这个故事听起来有些耳熟,他手指微僵,骤然抬头,琉璃似的眼眸沉如浸水之玉。
他一字一句说:“前辈,还请慎言。”
云观轻笑了一声,不为所动:“后来啊……那女修断情绝爱,飞升入上界,留下了自己的道传,而那男修同样也是如此,不过他最终为了自己的宗门,放弃了飞升的机会,坐镇下界,修为止步化神后期。”
“倒是可怜了他们的孩子,跟个草一样野蛮地长大了。”
徐弱水闭上了眼睛。
萧阙寒面色愕然,语气迟钝:“您说的是云霞老祖和水月洞天的……老宗主。”
凝露不明白他们为何那么惊诧,甚至连提都不敢提,她望向了徐弱水,她的脸上如此冷硬,好似一瞬间变得高不可攀起来。
让人不敢触碰,不敢接近,
仿佛天上飘然而落的云,最终还是会回到天上去,云与尘世的触碰不过是漫天神佛垂坐云端投来的漫不经心的一瞥。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弱水仙子。
徐弱水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眉眼微微松动,视线不由得落在了她的脸上,片刻后又好似想到了什么。
他竟不忍再直视她,只觉心中如火燎。
“我……”
徐弱水没来得及说。
玉简里传来了云观断断续续的话,通过传音法阵透出的声音仿佛也多了一层冷冰冰的质感。
“凝凝,你知道他们的孩子是谁吗?”
凝露大脑一片空白。
云观的声音冰冷而又温柔,犹如沙砾磨着玄铁,硬生生给她打磨出了一道光滑的刃面,可刃是要见血的。
“云霞老祖俗名姓秋,你娘亲姓秋,而你也姓秋。”
只是无人认可。
玉简彻底熄灭了。
凝露头一次得知了自己母亲的身份,却是在来自水月洞天的弱水仙子面前,简直可笑到荒谬。
“你来魔门究竟有什么意图?”
凝露微微侧头,凝视着这个从她梦里一步步走出,最后切实地来到了她面前,让她以为是自己救命稻草的弱水仙子。
她在梦里放过了自己。
凝露喜欢她,仿佛是生而便有的喜欢,她就像黑暗的另一面,像她残酷人生的另一种可能。
她憧憬着弱水的存在。
凝露不愿计较她的身份,哪怕她一直知晓弱水仙子是混入了魔门的正道修士。
可如果她本身别有用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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