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棺木要五两?!”
徐存真捏着账本的手指微微发白,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往前凑了凑,几乎要把那几行字盯穿。
屋子里只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火苗不安地跳动,将她和袁理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又近又远地摇曳着。
袁理坐在她对面的矮凳上,正低头削着一根木棍,打算来作登山杖。闻声他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她,昏暗中他的目光沉静,却带着一种让她莫名心慌的专注。
他没立刻回答,只是等着她的下一句。
“还有……这个‘婚前欠债’又是什么意思?”徐存真的指尖重重地点在粗糙的纸面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聘礼和酒席的钱,当时是向村里借的。”
徐存真真的无语了。她所谓的娘家吃人不吐骨头。
十两银子的聘礼一分都没见着,说好的十斤猪肉连肉渣都没吃到一口!身上这件最体面的衣服,还是嫁过来之后,袁道拿自己攒的工钱去镇上给她扯布做的。
她深吸一口气,这个家的亏空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
这亏空像山一样,像她拥有的父爱,但比父爱更具体。没有父爱不会死,但没有钱是真的会死。
好一个典到不能再典的原生家庭烂摊子!她在心里冷笑。
“葬礼,前后欠了三十两。结婚,又欠了二十两。家里现钱分文没有,前几天卖那点山货松茸,统共就得了十两银子……”
她低着头,兀自絮絮叨叨地算着,眉头紧锁,完全沉浸在那令人绝望的数字里。灯光勾勒出她侧脸的轮廓,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她却浑然不觉。
袁理放下了手里的木棍和刀,静静地看着她。她算账时格外认真,嘴唇微微翕动,偶尔还会无意识地用指尖敲打桌面,像是在拨弄一个看不见的算盘。
他忽然想起现实里她早自习下课时,她也是这般忙着清点那少得可怜的家当,计算着每一块钱的收支。他当时竟在一旁冷眼瞧着,心底甚至掠过一丝不经意的评判,觉得她未免太过计较,沾惹了市井之气。
直到此刻,看着她为生存需要的底钱如此劳神费力,他才真切地体会到什么叫“针不扎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不是亲身背负这沉重,永远觉得那些艰难轻飘飘的。
是他狭隘了。
徐存真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她的道理。
这个家现在需要她这样的人。他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再加上那破系统要求的赚到五十两,”徐存真完全没察觉到袁理内心的波澜,她的怒火终于烧到了那冰冷无情的“系统”上,“它绝对是算准了这个时机!专挑我花钱如流水、债务堆成山的时候冒出来,直接把我的债翻了个倍!阴险!太阴险了!”
她气得牙痒痒,连带着看眼前的袁理也有点不顺眼起来。
“还有你!”她忍不住迁怒,语气冲了些,“袁理,我当时是吓傻了,六神无主,难道你也傻了吗?你看看这账目!‘抬棺材的人每人要额外给两条烟’?‘折纸钱按件算工钱’?这摆明了是欺负你们兄弟俩上无父母撑腰,看你年轻脸皮薄,合起伙来诓你!”
她的声音拔高了些:“村里红白喜事互相帮衬,本就是人情往来,讲究个互惠互利。谁家没个需要人搭把手的时候?在这种生死大事上斤斤计较、敲竹杠,他们就不怕日后自家办事时面子上过不去,没人伸手吗?”
她越说越觉得不值。可看着袁理恍然大悟又有些不解的样子,她一肚子的火又发不出来了,最终只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算了……袁大少爷,你大概确实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的门道。”
她飞快地在心里嘀咕了他三秒钟,最终还是压下了情绪,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和些,甚至带上了一点商量的口吻:“这几日……恐怕要辛苦你了,得多跑几趟后山,尽量多找些值钱的山货。”
顿了顿,她又赶紧补充,像是怕他觉得自己只会动嘴指派:“我现在顶着新寡的身份,不方便总在外面抛头露面。但我会去找花嫂,好好跟她说道说道,卖卖惨,看能不能请她那个在城里做货郎的侄子下次来收山货时,给我们算的价格公道些,哪怕稍微抬一点价也好。销路这块,我来想办法。”
她这番安排,下意识地带上了以前做小组作业时的习惯,生怕队友觉得她只动口不动手,分配任务时总要强调自己也会负责重要部分。
“……这次赚大钱的任务,主要得多靠你出力了。”她甚至不自觉地用上了点交换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下次,下次若再有这种需要拼命的事,换我来。我一定冲在前面。”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想把主导权让渡给他,希望他看在她如此识相的份上,能心甘情愿地把这个最艰难的任务扛过去。
同时,她也在心里拼命给自己解释:袁理最近那些反常的、过于温和甚至称得上热情的举动,肯定是有什么后招等着她。
世上哪有凭空掉下来的好意?尤其是这种看上去毫无所图的。
她确实是无力在这个任务世界兴风作浪,该老实的时候她老实加倍。
“可以吗?”
她说完一大通,却迟迟没等到袁理的回应。她有些不安地抬起头,恰好撞进他的目光里。
他就那样看着她,眼神在跳跃的灯影下显得异常深邃,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浓烈得几乎要将人淹没。
那里面有温柔,有关切,有愧疚,甚至还有一种她不敢深究的承诺。
徐存真心头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慌忙别开视线。
搞什么啊……
她暗自腹诽,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他干嘛用那种眼神看她?肯定没安好心!
无事献殷勤……
“我都听你的。”
平静的男声忽然响起,自然地过了头
你听听!这像话吗?徐存真简直要在心里尖叫了。
这根本不像那个高冷寡言,甚至有些孤拐的袁理会说出来的话!
袁道!是不是你还没走?是不是你附在你弟弟身上了?!快从他身上下来!
“……就这么办吧。”她猛地合上账本,发出“啪”的一声响,几乎是手忙脚乱地站起来,“我、我先睡了!”
“还有,家里也要开源节流!”
心跳快得厉害,她根本不敢再看袁理,几乎是凭着本能,吹灭了桌上的蜡烛。
屋内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朦胧的月光从窗纸透进来,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
她摸索着走到门边,一把拉开门,然后伸手推搡着袁理的胳膊,将他往外赶。“出去出去,很晚了,你也早点休息!”
袁理似乎没料到她会直接动手,被她推得向后踉跄了一步。他刚站稳,还想说什么,就听到面前“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从里面紧紧关上了,差点撞到他的鼻子。
动作快得甚至带起了一阵风。
袁理站在紧闭的房门外,看着那扇在月光下泛着微光的木门,愣了片刻,随即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害羞的徐存真……可惜,都没能多看两眼她方才慌乱的模样。
他抬手摸了摸鼻子,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然后在寂静的夜里,用一种平静到甚至有些无奈的语调,对着门板开口:
“徐存真,你让我住哪里?”
门内,正靠着门板平复心跳的徐存真猛地一僵。
能住哪里?当然是东厢房!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就瞬间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那是袁道生前和她一起住的房间。袁道刚刚下葬,房间里的被褥、物件都还残留着原主人的气息。让袁理现在立刻住进去,去睡他哥哥刚刚离世的那张床……
她也太不是人了吧!道德感瞬间汹涌而来,疯狂地叩击着她的良知。
几乎没经过大脑思考,她猛地转身,一把拉开了刚关上的房门。
月光如水,倾泻而下,清晰地照亮了门外袁理略带错愕的脸。
徐存真伸出手,一把抓住袁理的手腕,用力将他拽进了屋里。
“你……”袁理被她扯得一个趔趄,跌入黑暗的房内,下意识地开口。
“我……”徐存真也愣住了,看着被自己强行拉回来的男人,两人在黑暗中面对面站着,呼吸可闻,手腕处的皮肤紧紧相贴,传来温热的触感。
完蛋。冲动是魔鬼。应该先想好说辞再拉他进来的!
徐存真懊恼得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你先说吧。”她松开手后退了半步,声音有些发干。
袁理沉默了一下,似乎在适应屋内的黑暗,也似乎在斟酌词语。
过了一会儿,他的声音才响起:“我打地铺就行。那边房间里,你有什么需要收拾过来的东西吗?我帮你拿过来。”
他这话说得体贴无比,不仅主动提出打地铺,还考虑到了她可能会害怕,愿意帮她把东西从那个充满死亡气息的房间搬出来。对比之下,刚才不由分说把他推出去又拉进来的徐存真,显得格外不近人情且反复无常。
徐存真顿时更加心虚了,眼神四处乱瞟,就是不敢落在袁理身上。
“那怎么行,还是我打地铺吧!这本来就是你的房间,是我……是我占了你地方。”
差点就因为考虑不周而道德瑕疵了!这绝对不行。徐存真几乎是真心实意地谦让起来,一边说一边就摸索着要去卷床上的铺盖,“你睡床,我睡地上,很公平。”
“我这几天都要早起进山,”袁理的声音再次响起,“从这边出去,动静大会吵到你。睡在门边,方便些。”
他似乎隐隐摸准了徐存真的脾气。她吃软不吃硬,无法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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