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这么给你了?”
陈彰歪在软榻上,手里把玩着一只鎏金怀表,表盖开合间发出细微的咔嗒声。
他瞥了一眼同样躺在对面榻上的沈墨渊,目光最终却落在站在屋子中央的吉祥身上,眉头微蹙,带着几分不解。
屋里烧着地龙,暖得人昏昏欲睡。沈墨渊已经快睡着了,半眯着眼,手里还握着杯残酒。
“谁说不是呢。”吉祥得意地挑眉,整个人跃跃欲试地晃来晃去像只报喜鸟:“我亲自去要的,她二话不说就写了。其实我们那个先生啊——”
迎接到陈彰巡视的眼神,她刻意拖长了声音,语气里满是轻蔑:“毕竟年纪那么大没婚配,身后无人依仗。就算受了委屈,也没人替她出头。看起来嘴硬,实际上骨头软得要死。”
陈彰没接话。
他仰起头,靠回榻背,闭上眼睛,像是陷入了沉思。
沉香袅袅,在暖融的空气里盘绕升腾。角落里炭盆的火光随着门外偶尔灌入的冷风明明灭灭,在他脸上投下跳跃的光影。
半晌,他睁开眼,嘴角缓缓扬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
“用完了,”他轻飘飘侧脸:“你可以拿去玩了。”
原本快睡着的沈墨渊猛地睁开眼,一骨碌坐起来,眼睛发亮:“真的?你不是对那丫头感兴趣吗?”
陈彰斜睨他一眼,笑容深了些,眼里却没什么温度:“别玩死就行。”
沈墨渊嘿嘿笑起来,搓着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吉祥站在一旁,听着两人谈论姚筝如同谈论一件可以随意处置的玩物,心里掠过一丝说不清的不适,但很快就被即将掌控望江楼的兴奋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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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府这几日格外热闹。
原本只有表弟徐巍一人去香港,在姚筝的再三鼓动下,姚太太和表姑终于也动了心,决定跟着去逛逛看看。
临行前的夜晚,姚太太房里灯火通明。
地上摊着几只大箱子,衣物被褥瓶瓶罐罐堆了满地。
姚太太拉着姚筝,一样样询问意见:“这床蚕丝被要不要带?听说香港湿热,用不上吧?那边人说话我要是听不懂怎么办?要是有人抢我东西怎么办?”
姚筝蹲在箱子边,耐心地一件件看过去。她抽出几件半旧的绸缎衣裳,摇摇头:“娘,这些别带了。香港洋行里什么都有,衣物和洗漱用品过去再买,比咱们这边更好用户,路上也轻便。”
她又翻出几包用油纸仔细包着的调料,花椒八角桂皮,甚至还有一小坛自家酿的豆豉:“这些倒是可以带。万一想家了,还能做个家乡菜对付一口。”
最后,她从怀里取出一张支票,递给姚太太:“这是两千元。我在那边的汇丰银行和渣打银行分别存了钱,你们到了直接取用。”
见姚太太要推辞,她按住母亲的手,声音放柔:“这都是那边能用的支票,你放我这里也没地方用,倒不如拿着应急。到了先买处房子,安顿下来。徐巍那边我会再给他一笔,让他照顾你们。别着急回来,我这边安顿好,也过去找你们。”
姚太太看着她,眼神复杂,终究还是接过了支票。
——这哪里像是忽然兴起,分明是早有预谋。
姚筝松了口气,又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个深褐色的小皮箱,看着不大,提起来却沉甸甸的。
她蹲下身,打开箱子,里面看似空空如也,实则暗藏玄机。她熟练地拨开一层薄薄的夹板,露出下面排列整齐的金条,黄澄澄的,在灯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这里是两斤金条,我折成一两一根的,藏在夹层里。”姚筝一边说,一边演示如何开合夹层:“万一遇到急事,兑起来方便。这样行李轻便,就算您一个人也完全顾得过来。”
她说完,长舒一口气,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一抬头,却对上姚太太审视的目光。
那眼神很深,带着姚筝看不懂的情绪。
“你好像很有经验。”姚太太缓缓开口。
姚筝心里一跳,面上却笑起来:“嗨,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书上看来的,戏里听来的,总能学到点。”
姚太太没笑。
她静静看了女儿半晌,才轻叹一声:“筝儿,我和你说了很多次,钱的事要紧点心,别冲动,什么人都给都轻易散出去。”
“我知道。”姚筝低下头,摆弄着箱子上的铜扣。
“我走了之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知道。”
姚太太看着她低垂的侧脸,灯光在她睫毛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这孩子,什么时候长这么大了?
她摆摆手,像是累了:“去吧,早点休息。”
姚筝应了声,抱起小皮箱放回柜子,转身往门口走。
手刚搭上门闩,身后忽然传来姚太太的声音。
“筝儿。”
姚筝回头:“哎——”
姚太太坐在灯下,烛火在她脸上跳跃。
那一刻,姚筝忽然觉得母亲老了好多——她缩在椅子里,像个真正的小老太太,脸上的皱纹在光影里显得格外深刻。风吹过窗缝,烛火晃动,姚太太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怯生生的,脆弱得让人心疼。
而自己,逼迫已过半生的老人颠沛流离,还是欺骗的方式——
“我那个一遇到事情就回来抱着我哭鼻子的筝儿,”姚太太的声音很轻,带着某种茫然的痛楚:“她去哪了?”
姚筝僵在门口。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而沉重地捅进她心口。她感觉整个人瞬间被凿空了,像个漏风的蜂窝煤,冷风从每一个孔洞呼啸穿过,冻得她四肢百骸都在发抖。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什么堵死了,发不出声音。她脸色苍白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眼眶又热又胀。
然后,她扑通一声,重重跪了下去。
有些话她没有说,对方却已经懂了!
膝盖磕在冰冷的砖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她伏下身,额头抵着手背,肩膀开始剧烈颤抖。
没有哭声,只有压抑的破碎的抽气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姚太太坐在灯下,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儿,眼圈也红了。但她没动,也没说话,只是那样看着,像在看一场无声的默剧。
不知过了多久,姚筝慢慢抬起头。
脸上没有泪,只有一双通红的干涩的眼睛。
“娘,”她的声音哑得厉害,终于想到一句答案:“那个筝儿......长大了。”
姚太太闭上眼,两行泪终于滑落。
次日清晨,姚筝再见到姚太太时,她已完全恢复了常态。甚至比平时更精神些,脸上带着笑,忙里忙外地指挥下人搬运行李。
“筝儿,来!””姚太太一见她就招手,拉着她走进厨房内的小仓库:“我昨晚一夜没睡,给你烙的芝麻饼,蒸的馒头,还有你爱吃的蜜饯。都包好了,放在阴凉处,能吃半个月。”
姚筝清点过,油纸包的芝麻饼足足有三十包,整整齐齐摆放在木架上,油纸还温着,散发出面食特有的香气。
她鼻子一酸,赶紧低下头。
姚太太又从怀里取出一叠泛黄的纸,塞进姚筝手里:“这里是咱家的房契地契,你收好。以后姚家就靠你了。”
姚筝捏着那叠纸,却觉得有千斤重。
她抬起头,看着母亲,眼泪终于毫无预兆地滚落。
“娘亲——”她哭出声来,像个迷路的孩子。
姚太太伸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自己的眼圈也红了:“我知道你这样安排,肯定有你的原因。我听。你每日起早贪黑,承受非议,放弃自己的生儿育女,你有你的考量,我懂。”
她捧住姚筝的脸,拇指摩挲着女儿湿漉漉的脸颊,贪婪的想要再看清楚女儿的样貌,以免自己忘记:“但孩子,你可以不用这么辛苦。我的孩子,只要开心健康,我就很满意了。我们家底虽然不厚,但你和我一起,我们娘俩在香港,也是足够的。”
姚筝哭得浑身发抖,几乎站立不稳——
一双有力的手臂从身后扶住了她——是贺斩。
他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沉默地扶住姚筝摇摇欲坠的身子。
姚太太看向贺斩,眼神复杂。半晌,她轻声说:“贺斩,在你走之前,筝儿就麻烦你了。”
明明已是开春,阳光洒在院中地面,可那天姚府的温度,却比冬日最冷时还要冷。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寒意笼罩着这座宅子,从墙缝地砖窗棂的每一个角落渗透出来,冻得人骨头缝都在发颤。
姚筝哭累了,被贺斩半扶半抱地送回房。
她倒在床上,连衣服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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