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斩回来时,手里拎着一个粗布包裹,脸色比出去时更沉凝紧绷了几分。他侧身闪进舱室,确认无人在意后迅速将门闩插好。
姚筝原本正对着舷窗外的茫茫海水发呆,闻声转过头,看见他这副模样,心里那点因为独处而稍稍平复的紧张感,又倏然提了起来。
“怎么样?”她压低声音问。
贺斩将包裹放在小桌上,打开,里面是几个冷硬的馒头和一小块咸菜。他拿起一个馒头递给姚筝,自己却没动,只是靠在门边,耳朵仍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确实有人在找。”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海风浸染后的微哑:“不是明目张胆地搜,而是打听。问有没有见过一个二十出头长得漂亮,可能独身或者只带着一个年轻男人的女子。”
他顿了顿,看向姚筝:“描述和你很像。”
姚筝握着馒头,忽然想起娘亲去香港之前给自己烙的芝麻饼放了几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坏了,如果真的被自己浪费更加心塞,眼角又开始憋不住眼泪,正仰头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听到贺斩说到长得漂亮,又忙点头称是:“那找人的标准还是比较中肯的。”
“他们说是找逃婚的官家小姐。”贺斩补充道,望向姚筝一手握着馒头,仰头流泪还要夸奖敌人的诡异行为,忍俊不禁摇头,起身找来手绢递给对方擦拭:“编得倒像那么回事。”
逃婚的官家小姐这个借口既能引起好事者的注意和议论,方便打听,又不会立刻引起船上官方的警觉,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陈彰的心思,真是缜密又恶毒。
“那我们.....”凝聚在心中多日的沉闷终于在此刻无声爆发,只要是想到母亲此刻一定也在想念自己,想到春桃她们一定六心无主,又触及贺斩温柔心疼的眼神,姚筝的眼泪又出来了,擦了几次,鼻音闷闷的。
“不能出去。”贺斩此刻倒是主意坚定,斩钉截铁:“至少这两天不能。船上地方就那么大,他们既然上来了,肯定会把所有公共区域都摸一遍。我们只要露脸,就有风险。”
他走到舷窗边,掀起帘子一角,向外看了看,又放下。
“我观察了,他们大概五六个人,分散在不同楼层。我们现在在三等舱,鱼龙混杂,他们一时半会儿查不过来。但我们必须小心,不能发出太大动静,尽量不要引起邻居注意。”
姚筝点点头,心里沉甸甸的。这狭小的舱室,瞬间从暂时的避难所,变成了困住他们的囚笼。
贺斩看着她泛红的眼睛和紧抿的唇,心里那点因为早上争吵而残留的烦躁,被更深的心疼取代。他放柔了声音:“先吃东西。馒头是冷的,将就一下。”
“我们一起吃。”姚筝将馒头分成两半,大的那边递给贺斩,自己掰着小的一块一块味同嚼蜡。舱室里只剩下细微的咀嚼声和船体行进时永不停歇的轰鸣。
舷窗外的天色渐渐明亮,海面从深灰变成雾蒙蒙的灰蓝,可这狭小的空间里,却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只有一种被禁锢的、令人窒息的沉闷。
姚筝百无聊赖地坐在桌边,手肘撑着桌面,双手捧着脸,望着对面墙壁上的一块霉斑发呆。贺斩则靠坐在墙边,闭目养神,但姚筝知道他没睡,他的呼吸节奏和身体的细微紧绷,都显示出他处于一种高度警戒的状态。
太无聊了。也太压抑了。
姚筝的目光落在贺斩那个随身的小包袱上——里面除了几件衣物,还有她当初为他准备去军校时带的几本书,一些基础的识字课本和地理图册。
她眼睛微微一亮。
“贺斩,”她轻声开口,打破令人难熬的寂静:“你把书拿出来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我可以帮你预习功课。”
贺斩睁开眼,瞥了她一眼,又瞥了瞥那个包袱,表情是毫不掩饰的拒绝:“不用。”
“为什么?”姚筝不解:“提前准备功课总是好的,到了广州......”
“到了广州再说。”贺斩打断她,重新闭上眼睛:“现在不是时候。”
姚筝被噎了一下,有些气闷。
短暂的安静之后,她又想了想,眼睛转了转,换了个提议:“那......我们玩点什么吧?石头剪刀布怎么样?输的人......弹脑门!”
这个提议带着点孩子气的挑衅,是她小时候和徐巍常玩的把戏只是她小时后玩的是抽条子,就是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抽在小臂上,玩一次往往痛几天——但是总不能一开始就玩得这么变态,她打算一点一点上强度,先玩起来,总比干坐着强。
贺斩再次睁开眼,看着她脸上那点故作轻松实则带着不安和无聊的神色,心里软了一瞬,但嘴上依然硬邦邦的:“不玩。”
“为什么?!”姚筝这回真有些恼了:“弹脑门而已!又不会很疼!”
贺斩没说话,只是看着她。那眼神很深,带着一种姚筝看不懂的复杂情绪,让她莫名有些心慌。
她悻悻地收回目光,重新趴回桌上,指尖无意识地在粗糙的木纹上画着圈。
姚筝明明有一身掌控欲和主意,此刻却像被拔了牙困在笼中,面对贺斩这块油盐不进的刺猬无处下爪。
舱室里的空气再次凝滞。只有海浪声和机械声,单调地重复。
就在姚筝以为这一天都要在这样死气沉沉的僵持中度过时,一直沉默的贺斩忽然开口了,声音比刚才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般的狡黠。
“我们可以玩石头剪刀布。”
姚筝猛地抬起头,惊喜地看着他。
贺斩迎着她的目光,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又迅速平复,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缓缓地清晰地补充道:“不过,换个彩头。”
“什么彩头?”姚筝眯起眼警惕地问。
贺斩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从她因为警惕而皱起的眉头,滑到她因为紧张而抿起的唇瓣,那眼神像带着实质的温度,烫得姚筝脸颊微微发热。
“赢的人,”他一字一顿,声音低得近乎气音,却每个字都清晰无比地钻进姚筝耳朵里:“亲输的人一下。”
轰地一下,姚筝的脸颊瞬间烧得通红,一直红到耳根。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又羞又怒地瞪着他:“你!贺斩!你真的,龌龊!呸!”
贺斩看着她炸毛的模样,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但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无辜和失望:“不行吗?那算了。”
他抱着胳膊作势又要闭上眼睛。
“当然不行!”姚筝瞪大眼睛气鼓鼓地坐下,心脏却还在怦怦乱跳。
亲一下......他怎么能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对自己也太随便了!
她不敢再想下去,脸颊更烫了。
贺斩观察着她的反应,知道这个提议太过火,吓到她了。他见好就收,换上一副退而求其次的表情,声音也软了下来,带着点诱哄的意味:“那......赢的人可以让输的人做一件事,什么事都行,好不好?”
他一边说,一边悄悄挪近了些,微微探身伸出手轻轻拉了拉姚筝的袖口,动作小心翼翼,像个讨糖吃的孩子。“小姐,太无聊了......玩一会儿,嗯?”
姚筝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带着点撒娇意味的举动弄得一愣。印象中的贺斩,总是沉默坚毅可靠,甚至有些木讷,何曾有过这样,吃定自己的模样?
“我发誓,不孟浪,不狂放,不违道义。”贺斩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举起右手竖起三根手指。
她狐疑地看着他,想从他脸上看出点端倪。可贺斩的眼神看起来很诚恳,甚至还带着点因为被她拒绝而黯淡下去的失落。
“......什么事都行?”姚筝迟疑着重复抬眼打量着对方的表情,心里其实有点动摇。确实太无聊了,而且这个彩头听起来至少比亲一下正常多了。
“嗯,什么事都行。”贺斩立刻点头,眼神微亮,想起什么来:“比如,让输的人去门口听一会儿动静,或者......学两声猫叫?”
他故意说了两个听起来有点傻气但无伤大雅的例子。
姚筝被学猫叫这个提议嫌弃的溢于言表,连忙忍住,故作严肃地思考了一下。
好像......也不是不行?反正赢的人是她,她肯定不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那......好吧。”她终于松口,但立刻竖起一根手指:“不过要说好,不许耍赖!而且——”
她脸颊又红了红:“不许再提......提那种要求!”
“哪种要求?”贺斩眨了眨眼,故意问。
“你!”姚筝又羞又恼。
“好好好,不提不提。”贺斩见好就收,嘴角却忍不住扬起一个浅浅的,得逞般的弧度。他伸出手,摊开掌心:“来,石头剪刀布,一局定胜负?”
“三局两胜!”姚筝立刻说,不想输得太难看。
“好。”
两人隔着那张小桌,面对面坐好。姚筝深吸一口气,将那些羞窘和纷乱的心思暂时压下去,努力集中精神。贺斩则显得很放松,甚至有些慵懒,只是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
“石头、剪刀、布——出!”
第一局,姚筝出了布,贺斩出了石头。
“哈!我赢了!”姚筝眼睛一亮,立刻得意起来:“你输了!我要你......嗯......”她想了想,指了指角落的水盆:“给我把刚才的手绢洗了!”
贺斩笑了笑,没说什么,利落地起身去洗手绢。
等他回身,姚筝还沉浸在首战告捷的喜悦中,难得短暂忘记当前处境。
第二局开始。
“石头、剪刀、布——出!”
姚筝出了剪刀,贺斩出了布。
“又是我赢!”姚筝站起身高举双手几乎要欢呼起来,觉得胜利在望:“这次......我要你......”
她眼珠转了转,想到早上被他欺负的事,故意刁难道:“我要你双手捏着耳朵对着我,说十遍小姐我错了以后我都听你的!”
贺斩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眼神有些无奈,但还是依言之前举起双手捏着耳垂,对着姚筝,用平板无波的语气开始重复:“小姐我错了以后我都听你的,小姐我错了以后我都听你的......”
姚筝听着他毫无诚意的忏悔,忍不住捂着嘴偷笑,心里那点因为被禁闭而产生的郁气消散了不少。
第三局,决胜局。
姚筝摩拳擦掌,觉得自己胜券在握。贺斩则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
“石头、剪刀、布——出!”
姚筝出了石头,贺斩出了布。
布包住了石头。
姚筝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贺斩缓缓收回手,看着她呆愣的模样,眼底的笑意终于不再掩饰,漫了上来。
他慢悠悠地说,“小姐,这最后一局......是我赢了。”
姚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确实是......她输了。
“愿赌服输?”贺斩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愿赌服输。”姚筝有些不甘心地嘟囔:“你要我做什么?你有说的权利,我也有不做的权力!”
贺斩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看着她。舱室里的光线有些昏暗,他的眼神在阴影里显得格外深邃。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姚筝甚至能听到自己有些加快的心跳声。
他会提什么要求?让她学猫叫?还是也去洗东西?
就在姚筝胡思乱想之际,贺斩终于开口了,声音比刚才更低沉了几分:“我的要求是——”
他微微欠身抬眼请求着她,目光最后落在姚筝因为紧张而微微攥紧的手上。
“从现在开始,到晚饭之前,你不许再提出去两个字,也不许再因为被关着而生闷气发呆。”
姚筝愣住了。
她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要求。
不让她提出去,不让她生闷气?这算什么要求?
“就这样?”她有些不敢相信。
“就这样。”贺斩点头,神色认真:“能做到吗?”
姚筝眨了眨眼,忽然觉得这个要求......好像有点贴心?
他是在变着法儿让她放宽心,别自己吓自己?
心里某个角落,悄悄暖了一下。
“能。”她小声应道,脸颊有些发热,不知是因为刚才的游戏,还是因为这个出乎意料的要求。
贺斩似乎满意了,唇角弯了弯,没再说什么,重新靠回墙边闭目养神。
但经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