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会说话?”夕阳西下,士兵冰冷的刀刃重新紧贴上谢云姝的脖颈。
“官爷...”谢云姝正欲再理论几分,忽然,一阵狂风卷起城门的旌旗,那匹骏马疾驰而返,一个急刹,马蹄高高扬起,萧翊拉着缰绳在她面前原地转了一圈,居高临下:“我想了想,难得有位痴心女子爱慕大哥,正好我们同路,顺道捎你一程也不是不行。”
“周剑,这个人我带走了。”
他大手一揽,直接将人拦腰抱上马背。随后轻夹马腹,往城内而去。
谢云姝此时心力交瘁,已经顾不上男女之防。只有苍白的唇微微开合,逸出几不可闻的嗫嚅。
“嗯?”
萧翊俯身凑近,却听见她唇齿之间用尽最后气力挤出的两个字:“有……病!”
短暂的凝滞之后,头顶传来一声嗤笑。
那笑声渐渐荡开,混着夕阳与扑面而来刮脸的冷风,一路飘进蓟州城内慢慢亮起的街道灯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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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彻底黑了,蓟州城亮起万家灯火。
迷迷糊糊中,谢云姝感觉自己被灯火包围着。
这光,真暖和啊。
像极了嘉州家中,父王书房里那盏常亮的夜灯……
“父王,母亲...”
刹那间,天旋地转,眼前景象寸寸碎裂。
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取代了北燕街巷的清冷空气。
谢云姝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李忠踉跄着扑跪在她面前,“女姬!老臣…老臣该死!未能护住主公....”
他染血的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砖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从嘉州到蓉城,数十里天险栈道,是老将李忠背着父亲的尸骨,爬着、挪着,用尽最后一口气,才叩开了蓉城的城门。
她伸出颤抖得不成样子的指尖,试图擦去父亲脸颊上那些已经凝固发黑的血污。
可那污迹如同烙印,怎么也擦不干净。
“……王叔和洛将军何在?”她看见自己的嘴唇机械地动着,发不出一点声音。
李忠的哭声更加悲怆:“安远将军半月前率麾下精锐追击公孙袭残部,至今音讯全无...”
“洛将军在江潼关与陈州刘显、符州葛威鏖战三日,最终……斩断潼桥铁索,与敌军同坠虎渊涯,生死不明……”
远处传来士兵的阵阵凄厉哭嚎,谢云姝抬眼望去,蜀中如今已成人间炼狱。
正在这时,又一名亲卫踉跄着狂奔而来。
“女姬——!大事不好!!”
“绥远侯…绥远侯谢晋已带着一众宗亲,将少主和夫人围在了正殿!他们口口声声说少主年幼,不堪重任,要…要即刻废立,另立新主!”
血色弥漫的战场,父王轰然倒下的身影,母亲空洞的眼神和幼弟被强行拖走时迷茫的哭喊…
还有嘉州城冲天的火光与百姓绝望的哭嚎……
所有画面扭曲、交织,化作最深的梦魇,将谢云姝紧紧缠绕,让她挣不脱,喘不过气。
“不……不要……!”
耳边传来细细密密的脚步声,和小声交谈的呢语,不知过了多久,谢云姝猛地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额上也沁出细密的冷汗。
屋内静谧,一缕清雅中带着微苦药香的熏烟袅袅升起。
她下意识攥紧了手,指尖陷进柔软的织物里——不是冰冷的石阶,也不是颠簸荒野上的枯草。
映入眼帘的是一顶素雅却不失精致的雕花床帐,细软的绸缎如水般垂下。而她整个人,被温暖厚实的被褥包裹着。
她低头看去,发现自己已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素白中衣,衣衽样式虽与蜀地不同,倒也不奇怪。
她这是在——萧府?
突然,谢云姝猛地想起什么,目光四下翻找,直到看到床头边那个沾满尘土的包袱,才略微松了口气。
短剑和玉佩的触感冰凉,也时刻提醒着她此行的目的。
“醒了,姑娘醒了!”
一个穿着水绿色比甲、模样伶俐的小丫鬟见状面露惊喜,转身就朝外间轻快地跑去,“快去禀报老夫人、夫人,姑娘醒过来了!”
须臾之后,屋外传来了一阵急促却不失沉稳的脚步声,数道身影一齐走了进来。
谢云姝下意识攥紧了指尖。
她在嘉州时,只听母亲偶尔提及北燕萧家的威名。除了萧晏,她从未见过任何一个真正的萧家世族中人。
此刻望着鱼贯而入的身影,谢云姝只觉得胸口发闷,心跳也沉了几分。
她自幼随性惯了,父王与母亲从不拘着她,可这一刻,她却怕自己一个不慎失了礼数,让此番求兵之事更加艰难。
谢云姝暗暗吸了口气。
眼下,唯有静观其变。
这时,一行人已进了内室。
为首的老妇人身着赭色纹锦缎裳,虽由丫鬟搀扶着,步伐却不见蹒跚。
她行至近前,端详着谢云姝,面容慈祥地温声道:“孩子,你昏睡了三日,可把我们担心坏了。”
语调和煦,却自有一股沉淀岁月的力量。这位,便是执掌北燕萧家数十载,威震全府的萧老夫人。
“听晏儿说,你小名叫‘袖袖?”
“回老夫人,正是。”
“袖藏兰蕙,心纳乾坤,这名字好!袖袖,你的父亲对你寄予了厚望吶。”
“我常听晏儿提起你,说你心境澄澈,不为俗世污浊所染。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晏儿将来能娶到你这样的女子,是他的福分。”
她微微颔首,声音放得轻而稳:“老夫人过奖了。”
“只是不巧了,半月前蓟州下游贾鲁河一带流民骤增,情势复杂,晏儿需得亲自前去处置,至今还未归。”
谢云姝了然,难怪她的目光扫视了几遍,都没见到萧晏的身影。
她原以为,是萧晏故意避而不见。
谢云姝抿了抿唇,语意微顿,“不知,怀瑾哥何时能归来?”
萧晏现在是萧家少主,关于求兵一事,她最好还是和萧晏谈。
“快了,快了。”
老夫人应着,眉眼间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忡忡,显然前方情势并非如此轻描淡写。
贾鲁流民...
谢云姝想起三日前守城兵士的反应,难道那些人中出了什么岔子?
片刻沉默后,老夫人神色复又和煦,甚至带上几分打趣的笑意:“丫头,你莫要心急,你与晏儿是早就定下婚约的。”
“待他回来,我便请宗族长老,为你二人择一个良辰吉日,早早将你二人的婚事定下,如何?”
谢云姝袖中指尖悄然收紧。
良辰吉日?
蓉城烽火未熄,将士浴血待援,她哪还有心思谈论婚礼之事?
“对了,你的父亲母亲,如今可还安好?”
谢云姝闻言,心中被狠狠刺痛。她竭力想忍住,可回想起父亲壮烈牺牲的惨状,泪水便如决堤一般,止不住地涌出来。
事态紧急,她甚至等不到萧晏回府再议。
谢云姝强撑着从榻上起身,眼尾薄红,她郑重地敛起裙裾,道:“承蒙老夫人厚爱,云姝十分感念。只是云姝此番冒死北上,实则是有一事相求……”
她膝盖尚未及地,一道身影已迅捷而端庄地越过老夫人,稳稳托住了她的双臂。
那力道恰到好处,既阻了她下拜,又不失礼节。
“姑娘万万不可,”妇人声音温厚,却带着不容转圜的意味。
“你身子正虚,医官再三叮嘱需静心休养,万事都不及身体要紧。”
谢云姝抬头一看,那妇人年约四旬,气质却雍容端庄,仪态贵重。想必这便是萧晏的母亲,徐惠。
虽说萧氏能有今天,全靠萧家先祖骁勇,萧老夫人明理得势,洞悉天下。可这位徐夫人,却是真正让萧家坐稳北燕三族之首的不二功臣。
北燕状况,与蜀地不同。
北燕地形环抱邺京,多年来占据中原之上最肥沃之地,势力盘根错节。在这片土地上,盘踞着萧,魏,梁三大家族。
这三大家族祖上同宗,百年前一致对外共同歼灭了北燕王室。可子孙继后,三者互相牵制,谁也无法真正统一整个北燕。
十年前,北燕三族遭奸人挑拨,致使魏梁两家大开睢西关城门,引外族洛氏伏击萧将军的五万大军。
是徐夫人与萧老将军,里应外合,定下声东击西之计,退兵三十里,才成就了萧家如今的局面。
“夫人...”谢云姝欲开口,徐夫人却倏地一呵斥,打断她的话头,“是你自个儿进来,还是我请你进来?”
谢云姝心中急切,却也只能循着徐夫人的眼神往门槛外看去。只见屋外一道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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