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4点3刻,梅布尔太太精准地在女仆宿舍门口摇起了冰冷的铃声。
安妮几乎是瞬间睁开了眼睛,在意识清醒前,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连续几日的劳作,已经将这具身体原本的生物钟粗暴地调整到了布鲁克家的节奏。
她利落地起身,将粗糙的薄毯叠得棱角分明,然后迎来了每日第一个小小的“挑战”——穿上那身女仆制服。
在镀金时代的美国,中上层家庭的女仆制服通常由雇主提供,有着严格的样式规定,既是身份标识,也体现了家庭的“体面”。
标准配置包括:一条及踝长裙,一条白色围裙,两只袖套,以及一顶用于束住头发的白色软帽。制服强调遮盖、朴素和实用,但往往忽略舒适性。
安妮以前只在书上见过,现在直接穿上了!这身行头堪称底层女性劳动者的“铠甲”,毫无舒适可言。
首先,贴身的灰色棉布长裙,布料粗硬,几乎没什么弹性,缝线处磨得皮肤发红。为了维持笔挺的形态,裙摆内侧甚至衬着大量上浆的衬布,走动时沙沙作响,像套了个移动的帐篷。高耸的领口紧箍着脖颈,手腕处用纽扣紧紧扣住,极大地限制了活动自由,且不利于散热,在闷热的环境中工作极为辛苦。
好在布鲁克家不用带那种傻气的女仆软帽。
安妮一边费力地扣着后背那些小而密的纽扣,一边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简直是对人体工学的彻底漠视!她无比怀念现代一件纯棉T恤和休闲裤的简单与自在。这身衣服不仅行动不便,更像一个无形的标签,时刻提醒着她此刻卑微的地位。
她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肩带——这制服明显是给更壮实的人穿的,穿在她瘦削的身上空落落的,却又在某些部位,比如领口和肋下,诡异地显得紧绷。
“这大概就是‘均码’的悲剧吧,”她苦中作乐地想,“属于布鲁克家的‘均码’。”
同屋的玛莎发出不满的嘟囔,翻了个身,而露西已经揉着眼睛坐了起来,也开始默默地履行这套每日的“铠甲穿戴仪式”。
布鲁克大宅还没彻底苏醒,但新的一天开始了。
按照施耐德管家和梅布尔太太制定的详尽日程,安妮在仆人大厅快速用完面包和咖啡后,首先需要擦拭主楼梯两侧的铜条。她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台阶上,用小刷子清除缝隙里的灰尘,再涂上特制的油膏,用软布反复擦拭,直到那黄铜散发出柔和而深沉的光泽。这项工作枯燥而耗费体力,需要极大的耐心和对细节的专注——这恰恰是玛蒂尔达夫人最看重的“体面”的基石。
1个多小时过去,她的膝盖开始发痛,手指也因持续用力而微微僵硬。当早餐的预备铃声响起时,她终于完成了最后一段铜条的擦拭。接下来,她需要赶往厨房,协助准备主人早餐并完成梅布尔太太随时可能指派的杂务。
厨房是仆役世界的副中心,仅次于仆从公共休息室的地位,是信息的交换站,也是微小权力博弈的舞台。
巨大的铸铁炉灶散发着灼人的热量,各式铜锅悬挂着,反射着跳跃的火光。空气中弥漫着烤面包、煎培根、炖燕麦粥以及各种香料混合的浓郁气味。
安妮刚一踏进厨房的门槛,就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氛。
汤姆厨师正站在巨大的案板前,用力地剁着一块牛肉,刀落在砧板上的声音比平时更响、更急促。他的围裙上沾着血水和酱汁,眉头紧锁,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不知是因为炎热还是别的什么。
而女管家梅布尔太太则站在储藏室的门口,手里拿着库存记录板,尖着嗓子说话,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厨房里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可不管今天送来的牛里脊是不是最好的那一块,汤姆。夫人昨晚明确表示,今天的午餐汤品要用最上等的小牛肉清炖,味道必须清淡鲜美。你看看这块肉,”她用笔尖嫌弃地指了指汤姆正在处理的那块肉,“筋络这么多,炖出来的汤能清澈吗?能合夫人的口味吗?要是耽误了午餐,或者让夫人不满意,这个责任谁来负?是你,还是我?”
汤姆厨师头也没抬,手下剁肉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闷声回答:“市场今天送来的就是这批货!最好的部分早就被范德比尔特家和阿斯特家挑走了!我能有什么办法?难道要我变出一块更好的肉来?”
“办法总是人想的!”梅布尔太太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指责,“一个好的厨师,就应该有能力应对各种情况,而不是找借口!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把夫人的要求放在心上?”
“你!”汤姆猛地抬起头,脸膛因愤怒和灶火的热气而涨得通红,“梅布尔太太,你管理女仆和储藏室是一把好手,但厨房里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了?肉的品质问题,你应该去质问采购,或者向施耐德先生反映!在这里对着我嚷嚷有什么用?”
“哦?你的意思是我的管理有问题,采购不力了?”梅布尔太太冷笑一声,眼神扫过周围几个竖起耳朵偷听却假装忙碌的帮厨女工,“采购的单子可是经过我核对,施耐德先生过目后才执行的!现在东西不合用,难道不是你们厨房处理不当?也许是你的手艺退步了,汤姆,连一块普通的肉都处理不好了?”
“你胡说八道!”汤姆气得几乎要扔下刀,但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极力克制,“我的手艺如何,夫人和小姐自然有评判!倒是你,梅布尔太太,处处挑剔,是不是因为伊迪丝小姐最近总夸我做的黑森林蛋糕好吃,让你觉得不舒服了?”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梅布尔太太的某根神经。她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在布鲁克家,谁都知道,伊迪丝小姐温和善良,她的赞赏往往代表着一种温和的势力倾向,而玛蒂尔达夫人虽然严厉,却也尊重妹妹的看法。汤姆厨师某种程度上代表着获得伊迪丝小姐认可的一方。
而梅布尔太太,则无疑是玛蒂尔达夫人威严和规矩最忠实的执行者。两人在仆役中的影响力,隐隐有着较劲的意味。
“你少在那里胡扯!”梅布尔太太厉声道,“我现在说的是这块肉和午餐的汤!扯上伊迪丝小姐做什么?我看你就是心思不正!”
眼看争吵即将升级,厨房里的气氛紧绷得像一根即将断裂的弦。其他仆人都低着头,不敢出声,生怕引火烧身。露西担忧地看了安妮一眼,悄悄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一个沉稳、不高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在厨房门口响起: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早餐已经准备妥当了吗?为什么都聚在这里?”
是施耐德管家。他穿着一丝不苟的黑色常礼服,领结端正挺括,灰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他站在门口,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最后落在对峙的两人身上。他的出现像一阵冷风,瞬间让燥热紧张的厨房降温。
梅布尔太太立刻收敛了脸上的怒容,换上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抢先一步开口:“施耐德先生,您来得正好。我正在和汤姆厨师确认午餐汤品用的食材。今天送来的牛肉品质似乎不太理想,我担心会影响夫人用餐的心情。”
汤姆厨师也压下火气,但语气依旧生硬:“施耐德先生,市场送来的货就这个水平。我已经在尽力处理,争取做到最好了。”
施耐德管家没有说话,他缓步走到案板前,仔细看了看那块被争论不休的牛肉,甚至还用手指轻轻按压了一下。他的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片刻后,他直起身,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肉的品质确实并非最优,但尚在可接受范围内。汤姆,你的任务是利用你的专业技能,尽可能地弥补原料的不足,确保午餐汤品的味道和呈现符合布鲁克家的标准。这是你的职责所在,抱怨并不能让肉质变得更好。”
然后,他转向梅布尔太太:“梅布尔太太,你的职责是确保物资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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